昨日,趙金風女扮男裝偷偷溜出大內,跑到吳和的私宅裡頭廝混,奴才的意思是捉賊捉贓,拿奸拿雙。東廠的人受命前往,當場在吳和的床上把趙金鳳拿住,吳和因此受驚,就喝下毒酒自盡了。”
“趙金鳳如今關在哪裡?”
“東廠。”
“你準備如何處置她?”
“奴才聽太后的懿旨。”
李太后沉吟了一下,又問道:“前朝處置此類事情,有何故事可循?”
馮保答道:“宮裡頭尋對食兒,歷朝歷代都有。處置也有重有輕。訓斥罰役,這都是輕的,幽禁廷杖,這就是重的了。當然,也有更輕的,像武宗皇帝爺,他就根本不管這類事情。比幽禁廷杖更重的處罰也有,像嘉靖皇帝爺,對宮裡頭的對食兒,處置的手段,簡直駭人聽聞。”
“他是如何處置的?”
“那是嘉靖五年發生的事情,老皇帝聽說宮裡頭有人玩對食兒,便把那一對男女都捉了來。男的押到東廠受刑而死,那位宮女,卻是死得更慘。”
“怎麼死的?”
“老皇帝命人找來一隻大銅缸,把那名宮女倒扣在銅缸裡頭,從紅籮廠調來三車炭埋住那隻缸,再把炭點燃。缸裡頭的那名宮女,就這麼被活活烤死了。聽說一天後把銅缸翻開,裡頭只剩下幾顆黑炭似的骨頭。”
“阿彌陀佛!”
聽到如此慘烈的故事,李太后趕緊合掌唸佛。細心的馮保看到,太后的眼眶裡還泛起了細碎的淚花,便斟酌著補充道:
“奴才進宮時,宮裡頭的老人一提起這件事,也都還一個個心有餘悸。”
李太后掏出手絹拭了拭眼角,嘆道:“男女之間的事情,作禍的都是男人,只不知老皇帝是何心態,讓那位宮女死得如此悲慘。”
馮保答道:“這皆因嘉靖皇帝爺聽了身邊妖道的鼓搗,說那宮女是蠍子精轉世,若不用銅缸蒸死她,她的陰魂就會在後宮作祟。”
“妖道的話不足為憑,”李太后搖搖頭,又喃喃地自語道,“這個趙金鳳,該如何處置呢?”
馮保揣摩李太后的心思,說道:“太后是觀音再世,宮女們背地裡都喊您是觀音李娘娘,說你普度眾生慈悲為懷。奴才斗膽建議,對這位趙金風從輕發落。”
李太后微微閉著眼睛陷入沉思,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慢啟朱唇緩緩問道:
“馮公公,你也以為咱是觀音再世?”
“當然。”馮保趕緊回答。
李太后突然睜開眼睛,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這個趙金鳳,還是不能輕饒!”
“啊?”
馮保大吃一驚,李太后的強硬態度令他始料不及。只聽得李太后繼續說道:
“皇上還是個孩子,如今宮中任何一件事情的處置,都會對他產生影響。太監宮女結成對食兒,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淫亂之事。若不嚴加懲處,就會誤導皇上,這個壞頭不能開。”
“那,太后的意思是……”
“也不必銅缸蒸人,那太殘忍,你現在就去東廠,賜趙金鳳一條白綾吧。”
“是。”
馮保灰著臉,正欲起身告辭,李太后又喊住他囑咐道:“不要難為趙金鳳,讓她梳洗穿戴。告訴她,咱會讓昭寧寺的一如和尚,給她做一場法事,唸經超生,去吧。”
馮保走出乾清宮,再一次讓他體會到什麼叫“天威莫測”。不過,這天威不是來自皇上,而是發生在雍容華貴的李太后身上。“她要是想當皇帝,只怕武則天還得遜她三分。”他這麼思慮著,不覺走出了乾清門。抬頭一看,見平臺門口站著周佑,便問他:
“你為何站在這裡?”
周佑指了指身後虛掩著的房門,回道:“皇上在裡頭會見張先生。”
“啊!”馮保伸頭朝裡瞄了瞄,沒有旨,他又不敢進去,稍一留步,便又快快地走開。
平臺裡,小皇上與張居正正在親切地交談。這是小皇上第一次單獨與張居正見面,在拘謹的同時,又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平日跟母后在一起受到的限制太多,特別是在張先生面前,自己想問話,又怕問錯了母后責怪.故總是悶坐懨懨,把會見當成了負擔。他今年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已當了兩年皇帝,甭說每天在張居正、馮保等一應內外大臣的輔導下練習政事,單是隨時隨地觀察事物揀耳朵,也會學到不少知識悟到不少道理。昨日,他看到一份摺子,覺得裡頭有問題,便向母后提出來要見張先生。誰知母后這一次競不陪著見面,朱翊陡然間覺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