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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與這句話也基本相符。因此,莫文隆特別提出“祖宗規矩”四個字,意在提醒張居正,這件事不可亂碰。張居正心思通透,哪能聽不懂莫文隆的話外之音?他覺得不僅是莫文隆,就是整個官場,都存在著不知如何審時度勢掌握通變之法的問題,因此便藉機闡述自己的觀點:

“祖宗規矩並不是鐵板一塊,其中有好有壞。好的規矩,一個字都不能更改,壞的規矩,不合時宜的規矩,就得全都改掉。譬如織造局用銀這種瞞天報價的做法,不僅僅是壞,簡直是惡劣透頂,焉能不改?”

聽這擲地有聲的口氣,莫文隆知道首輔已經下定了決心,加之他平素對織造局欽差的飛揚跋扈早就心生痛恨,因此爽快答道:

“首輔欲開萬曆新政,下官無任歡忻。矯枉黜侈竭誠事啟本是臣節。下官明日動身返回杭州,一回到府衙,就立即寫折上奏。”

“你回杭州要多少天?”

“水路半月,陸路十天。”

“太晚了,”張居正臉色露出急切的神氣,“我看事不宜遲,你這就回到客棧,寫好了摺子送到通政司,然後再動身回杭州。”

莫文隆不明白首輔為何要得這麼急,卻也不敢問。正說告辭,只見姚曠神色慌張跑了進來,對張居正說道:

“首輔大人,工部尚書朱衡被人抬進了內閣。”

張居正這一驚非同不可,急忙問道:“什麼,抬進來的?發生了什麼事?”

“聽說他在左掖門前被凍壞了。”

姚曠接著就把五更天裡左掖門前發生的事大致講了一遍,張居正聽罷,斥道:

“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情,為何現在才來報告?”

姚曠答:“小的也是半個時辰前才知道,因見著首輔在與莫大人談話,就沒有進來打擾。”

張居正情急中不得細問,只對莫文隆說:“你回去照僕說的辦,要快!”說罷起身離坐,在姚曠引領下出門迎接朱衡。

第四回 白髮銜冤昏死內閣 紅顏薄命灑淚空樓

張居正剛出門,便見次輔呂調陽也聞訊出了值房,兩人穿過走廊來到門廳,只見朱衡被人架著,正艱難地朝前挪步。廳堂裡本來就聚了不少候見的官員,這會兒都紛紛起身看熱鬧,一片竊竊私語聲。看到兩位輔臣疾步走了過來,又都嚇得紛紛迴避。卻說朱衡一定要拖著病身子來到內閣,原是要找張居正吐吐冤屈洩洩疾忿,誰知一出門再遭風吹,頓時哮喘又犯了,喉嚨堵得厲害,臉憋得青紫。朱祿和另一名家僕把他攙進內閣值樓,那副狼狽樣子自不待言。這會兒見張居正與呂調陽上前迎接,一時激動說不出話來,哽咽喊了一聲“首輔”,競已是老淚縱橫。張居正忙將他請進就近的客廳,吩咐雜役把地龍燒得更暖些。

剛在客廳落坐,朱衡就猛烈地咳嗽,朱祿趕緊掏出手絹給主人接痰,一向講究整潔的張居正覺得不雅相,便別過臉去。咳嗽聲才停,就聽得坐在一旁的呂調陽結結巴巴問道:

“朱大人,您、您、您這、這是怎、怎麼了?”

朱衡喝了一口侍者送上的熱茶,喘氣略順了順,劈頭蓋臉就來了一句:

“兩位宅揆均在,老夫是來辭官的!”

張居正因已知道了“左掖門事件”,對朱衡的這個態度並不吃驚,但仍肅容問道:

“朱大人,您怎麼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閹豎們逼著我走啊!”

朱衡重重地戳著柺杖,花白鬍須一翹一翹的。看到兩位輔臣都臉露狐疑之色,朱祿便壯著膽子插嘴說道:“咱家老爺在左掖門前凍壞了。”接著講了事情經過。他的話音一落,一向木訥的呂調陽已是氣得五官挪位,一跺腳說道:

“豈、豈有、有此、此理,小小守門官競、竟敢、敢耍弄朝、朝廷的股肱大、大臣,哪、哪裡還、還有王、王法!”

朱衡本就在氣頭上,聽得呂調陽這句話,更是血衝腦門,幾乎是聲嘶力竭訴道:

“我輩青青子衿,一輩子飽讀聖賢之書。三十餘歲列籍朝班,戴罪官場。治淮河,在田家硤截流差一點被洪水淹死。修濟寧衛碼頭,遇著饑民造反,又差一點被亂棍打死。如今三十多年過去,老夫身歷三朝,實心為朝廷辦事,從不敢有半點疏忽。誰知如今到了古稀之年,反而遭此奇恥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升斗小民,穿窬之徒,尚且有尊嚴不可冒犯,何況我輩?古人言,鼎烹斧銼可也,但萬不可受凌辱。皇城之內,午門之下,小小閹豎竟然如此放肆,老夫還要這身官袍幹什麼?”

朱衡越說越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