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下三法司,亟將馮保拿問,明正典刑。如有巧進邪說,曲為救保者,亦望聖明察之。則不惟可以除君側之惡,而亦可以為後人之戒矣。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職等不勝激切懇祈之至。
雒遵的奏摺,也說了兩條,第一條說的也是馮保立於御座而不下,弄得文武百官不知是在拜皇上還是拜馮保;第二條用的是程文提供的資料,說馮保給閒住孟衝每月十石米,歲撥人�十名是“僭亂祖制,私作威福,背先帝之恩,撓皇上之法”。最後也是“伏望皇上將馮保付之法司,究其僭橫情罪,勿事姑息”。陸樹德的奏本並無新的內容,無非把馮保立於御座而不下之事細加剖析,進而指斥馮保的司禮掌印一職“事涉曖昧,來歷不明……倘此人不去,則阻抑留中之弊,必不能免”。
仍舊坐在雪荷亭中品茶賞荷的張居正,看過這三份奏摺後,情知形勢嚴峻。為了扳倒馮保,高拱真正是動了大心思。首先上一道《陳五事疏》,把事權收回內閣,這一步取得了勝利。第二步接著又上刑部禮部兩道公折,其用意是討李貴妃的歡心;再接著讓南京工科給事中蔣從寬上手本彈劾胡自皋,這是投石問路,實乃一石二鳥,既揭露馮保鉅額索賄,又把李貴妃的怒火撩撥起來。手本由通政司轉入內宮不見反響,高拱認為這其中固然有馮保作梗的緣故,但也不排除李貴妃此刻處在兩情難滅的矛盾境地,於是決定趁熱打鐵發動六科眾言官一起奏本……這種步步為營排山倒海的凌厲攻勢,馮保縱然是三朝元老,但面對天底下所有言官的同仇敵愾,肯定也是難以招架。按慣例,外臣給皇上的奏摺,是萬不可私自攜帶出宮的。馮保如今甘冒天大的危險讓徐爵把這三份奏摺偷著拿出來給他審讀,這位新任“內相”的焦灼心情也就可想而知。
“貴妃娘娘和皇上看過這三份奏摺了嗎?”張居正問。
“還沒有,”徐爵一臉焦急的神色,不安地說道,“貴妃娘娘每天早飯後,要抄一遍《心經》,皇上溫書也得一個時辰。馮公公瞅這個空兒,讓我把摺子送給張先生,想討個主意,這時間還不能耽擱得太久。程文這幫小子把登聞鼓一敲,滿宮中都知道了。”
“不是滿宮中,而是整個兒京城。”張居正伸手探了探過亭的清風,鎖著眉頭說,“如今是六月盛夏,偌大一座京城,本來就悶熱如同蒸籠。這樣一來,更是燠熱難捱了。”
徐爵知道張居正是有感而發,但他替主子擔憂,巴望趕快切入正題,於是央求道:“張先生,你快給咱家老爺拿個主意。”
“看你急得,事情還沒有壞到哪裡去嘛!”張居正雖然這麼安慰徐爵,但心中也並不是很有底。在這節骨眼上,如果稍有不慎處置不當,局面就會弄得不可收拾,他的腦子裡剎那間掠過種種關節,理出一個頭緒,接著問道,“刑部禮部兩道公折,皇上看過沒有?”
“馮公公讀給皇上與李貴妃聽了。”
“聖上有何旨意?”
“貴妃娘娘初聽摺子時,還覺得高鬍子像個顧命大臣的樣子,及至等到馮公公把張先生的分析講出來,貴妃娘娘如夢初醒,才看出高鬍子的險惡用心。”
徐爵接著把那日在乾清宮東暖閣中發生的事大致講了一遍。張居正聽罷,微微一點頭,說道:“只要貴妃娘娘鐵定了心,認為馮公公是一個正派的內相,是當今皇上不可或缺的大伴,莫說三道五道摺子,就是三十道五十道,也只是蚍蜉撼樹而已。”
“這一點,我家主人心底也是清楚的,他只是擔心,這三份摺子,特別是程文的那一道與貴妃娘娘見了面,萬一貴妃娘娘一時發起怒來,我家主人該如何應付?”
“事情既已到了這個地步,想捂是捂不住了。我看索性把事情鬧大,鬧他個天翻地覆,解決起來可能更為便利。”
“依張先生看,如何把這事鬧大?”
徐爵眼巴巴地望著張居正,恨不能從他臉上看出什麼錦囊妙計來。張居正問:“馮公公在宮中多年,人緣一定不差。”
“這個自然,咱家老爺在宮裡頭,可以說是一呼百應。”
“讓他們出面,向李貴妃求情。”
“啊,”徐爵略一思忖,問,“這個有用吧?”
“聽說李貴妃平日裡極重感情,這一招興許有用。”
“行,這個組織起來不難。”
“還有,”張居正示意徐爵近前些,繼續說道,“刑部秦雍西要去東廠交涉拘審王九思,現在恐怕已在路上了,這件事也還有文章可做。”
“王九思?”徐爵晃著腦袋看看四周無人,仍壓低聲音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