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亂滾——殊不知這一滾,便把那無數個燒透的滾燙石子悉數烙到身上,片刻間,王九思身上衣服被燒得精光,周身皮肉“��”作響,被小石子烙燙得青煙直冒。捆綁雙手的粗麻繩也被燒斷,頭套也被燒燬。也許是求生的本能,王九思一個鯉魚打挺站立起來,發瘋似的朝門口狂奔。黑老五見狀,連緊迎
上去擋,王九思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雙手把牯牛一樣的黑老五像拎小雞一樣拎起,猛地摔向屋內。這回,輪到黑老五去做“豆餡烙餅”了。頓時間,只聽得屋內傳出殺豬似的嚎叫。與此同時,王九思從番役手中搶了一把刀,忍住萬箭穿心般的疼痛要去砍腳鐐間的鐵鏈,但比拳頭還粗的鐵鏈,哪是這片刀砍得斷的?王九思“鏘、鏘、鏘”斬了幾刀,刀口被砍崩了幾大塊,鐵鏈上只留了幾道印子。王九思只好作罷,便一手提著鐵鏈,一手拎著刀,一跛一跛地朝外院走來。
再說本來想看稀奇的王篆和秦雍西,包括陳應鳳在內,誰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種變化。當王九思搶步出門時,三個人都呆若木雞,半步也動彈不得。在王九思揮刀斬鏈時,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快跑”,三個人才撒鷹似的跑向外院。這裡畢竟是獄禁重地,一有動靜,四面八方立刻就有刀兵趕來。三人跑到外院時,只見已有十幾個番役持槍的持槍,拿刀的拿刀,把個院門死死封住了。見到這些手下,陳應鳳稍微鎮靜了一些,他立即命令:“快,你們衝進去把妖道逮住。”
話音未落,只見王九思已跌跌撞撞來到前院門口。此時他周身赤裸,已是皮開肉綻。臉上嵌滿了石子和汙血,一隻眼球被燒得掉了出來,搭在臉頰上。這樣子如同魔鬼,誰見了都害怕。
“快,動手殺死他!”王篆神經質地高喊一句。
“不,不能殺他。”
秦雍西立即銳聲制止,他雖然驚魂未定,但仍不忘自己的職責,要帶個活人回去交差。
殺也罷不殺也罷,王九思好像根本沒有聽見這些嚷言,此刻他一手以刀拄地,另一隻手伸到臉上摸到那隻燒流的眼球,一扯拿到手中,又一把扔到嘴裡,嚼了幾口吞嚥下去,接著狂笑說道:“老子吞了一枚陰陽大補丹。”說著,只見得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接著全身痙攣。他鬆了握刀的手,雙手猛抓胸口。
“他怎麼了?”秦雍西驚恐地問。
“燒得痛唄。”
陳應鳳幸災樂禍地說。此時他已完全恢復了常態,緊張地關注著自己導演的這一場好戲。
王九思亂抓亂撓一通之後,突然兩眼一直,撲倒在地,四肢動彈了幾下,然後七竅流血而死。
“他死了!”
陳應鳳喊道,語調顯得特別興奮。秦雍西趕緊上前俯身翻了翻王九思的眼皮,果然瞳孔放大,已是沒有了鼻息。
“快去救黑老五。”不知誰喊了一句。
眾人又一窩蜂擁進“點心房”,只見黑老五已經伏在那間屋的門檻上死去,也是七竅流血。
陳應鳳蹲下看了看,然後站起來一跺腳,假裝痛得揪心揪肺,嚷道:“就是你們兩位大人,非要看什麼豆餡烙餅,不但死了妖道,還把咱們的黑老五賠了進去。我這就進宮,去向馮老公公稟報。”說罷抬腿就要走,王篆一把扯住他,分辯說:“陳掌公,你不要出了事就誣人,是你自己要我們見識什麼叫豆餡烙餅,怎麼到頭來成了我們的事?”陳應鳳道:“怎麼不是你?就是你說要王九思表演一二招。秦大人也點頭同意,這樣我才下令把王九思弄出來。”
陳應鳳得理不讓人,兜底兒說話。秦雍西與王篆雖不明白這裡頭藏了多大的陰謀,但已意識到上了陳應鳳的圈套。由於事關重大,王篆還想理論,秦雍西攔住他,冷靜地說:“陳掌公,王九思與黑老五都是七竅流血而死,這肯定不是受燙的症候。”
陳應鳳鼻子一哼,蠻橫地說:“豆餡烙餅就是這麼個死法。”
逮住這個話把兒,秦雍西追問:“你既然知道這個刑法會死人,為什麼還要堅持做呢?”
陳應鳳一口咬得死死的:“不是我,是你們兩位大人要見識!”
“王九思既死,能否讓我們抬走?”
“活的不行,死的更不行。”
“為什麼?”
“這是東廠的規矩。”
秦雍西與王篆對視一眼,感到無計可施。
刑部尚書劉自強得知妖道王九思的死訊後,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和秦雍西一起匆匆來內閣向高拱稟告。自從早上六科廊三位言官敲響登聞鼓後,這紫禁城內外就一直沸沸揚揚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