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房,就是方才傳出叫聲的,是第一道點心,叫餓鷹撲食。”
“餓鷹撲食,此話怎講?”王篆問。
“講什麼,你看看便知。”
陳應鳳說罷,便領著兩位官員來到第一間房門口。只見房中懸著一道橫樑,一個人雙腳捆死,臉朝門口倒吊在橫樑上,兩隻手也用兩根木棍支起撐住動彈不得。裡牆上,密密麻麻釘滿了鋒利的鐵釘。很顯然,只要有個人把這個倒吊著的人使勁一推,他的後腦勺便會撞向牆上的鐵釘。輕者扎破皮肉,重者就會把後腦勺紮成馬蜂窩。此刻只見那個吊著的人已是滿頭滿臉鮮血昏死過去。
看到陳應鳳過來,正在房中用刑的兩名番役就要跪下行禮,陳應鳳示意免禮;問道:“這鳥人是誰?”
番役答:“回掌爺,就是昨夜從御酒房裡偷酒的那個賊。”
“啊,知道了,”陳應鳳回頭對秦、王二位說,“這個倒黴鬼原是御酒房裡的小火者,屢屢把御酒房的酒偷出來賣。昨夜裡又偷了兩罐,讓巡夜的禁軍逮著了。孟公公執法不嚴,紫禁城成了賊窩子,馮老公公接任,下決心重新整理統治,對這些雞鳴狗盜之徒,是有一個逮一個,有兩個逮一雙。”
秦雍西看著說了這一陣子話,那個小火者仍是昏迷不醒,心裡便覺得東廠草菅人命,於是小聲嘀咕:“不過是一隻耗子,哪用得著如此大刑。”
陳應鳳聳了聳他的那隻大鼻子,輕蔑地說,“秦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刑官,也該知道殺雞給猴看的道理。話又說回來,八道點心,餓鷹撲食這道點心吃起來最輕鬆,你們來看這第二道。”
說著,便挪步到第二道門前,王篆勾頭一看,是間空空蕩蕩的屋子,遂不解地問:“這屋子裡暗藏了什麼機關?”
“什麼也沒藏,等點心上來時,你們就知道了,這第二道點心叫豆餡烙餅。”
秦雍西一心想著王九思的事,沒心思這麼沒完沒了的耗時間,說道:“陳掌公,我們還是先辦正事,去看看王九思。”
“行,要看就看,”陳應鳳答應得爽快,接著又問王篆,“王大人,你想不想見識見識什麼叫豆餡烙餅?”
王篆有心想看看這“點心房”的新鮮玩藝兒,便朝秦雍西做了一個鬼臉,說:“秦大人,再急也不差這一刻,豆餡烙餅是道什麼樣的點心,我們也好開開眼界。”
秦雍西悶不作聲算是應允。陳應鳳嘬著嘴巴啐了一聲,問站在身邊的一位體壯如牛滿臉橫肉牢頭打扮的人:“黑老五,牢裡進了什麼新人?”
黑老五應聲作答:“回掌爺,今兒上午剛收了一個姓鄭的,是個老頭。”
“犯的什麼案子?”
“他在街上設賭騙錢。”
“去,把他弄來,做一道豆餡烙餅,讓兩位大人見識見識。”
“是。”
黑老五答應著,卻是不挪步。陳應鳳瞪了他一眼,唬道:“快去呀。”
黑老五遲疑了一下,畏葸著答道:“掌爺,這鄭老頭六十多歲了,瘦成一把柴,怕是受不住這個折騰。”
“啊,哪還有誰?”
黑老五搔著後腦勺,為難地說:“能吃住這道刑的,都用過了,剩下的都是吃不住的。”
秦雍西一聽,連忙插話說:“既是這樣,今天我們就不看了,還是去看王九思吧。”
王篆搖搖頭,沮喪地說:“也只好這樣了。”
眾人正欲動步朝裡走,偏是黑老五多了一句話:“這個王九思,倒是沒用過這道點心。”陳應鳳聽罷眼珠子一轉,覺得機會到了。在秦、王兩人來之前,徐爵已向他傳達了馮公公秘示,要趁機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王九思弄死,最好還能嫁禍於人。兩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主意。弄死不難,難就難在嫁禍於人上。如果讓王九思死在秦、王二人面前,這個“禍”就算是嫁成了。主意既定,他當即停住腳步,拍了拍頭前帶路的黑老五的肩膀問:“黑老五,這點心房八道點心,王九思吃過哪一道?”
黑老五心裡犯嘀咕:王九思用沒用過刑,難道掌爺你不清楚?為何要這樣問我?抬眼看去,只見陳應鳳直朝他做眼色,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得硬著頭皮回答:“回掌爺,這妖道打從關進大牢,皮肉就不曾受過一丁點兒苦,皆因馮老公公有交待,王九思是欽犯,明正典刑之前,不能讓他死在牢裡。”
“這個我知道,除了沒女人摟著睡覺,這個妖道比住在家裡還舒服。”陳應鳳憤憤不平地說道,接著自失地一笑,搖著頭說,“不過,就是用刑,也拿這個妖道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