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1部分

論閹豎馮保,思量著如果現在交章彈劾,正是時候。”

高拱微微頷首。他坐在西首,此時陽光透過東窗照射進來,炫得他眼睛有些睜不開。韓揖看到這一點,連忙起身親自去放下東邊一排窗戶的捲簾,朝房裡光線頓時柔和下來。高拱似乎並不介意韓揖的殷勤,一味地瞅著大夥兒笑道:

“老夫知道你們都在說笑話,今天我心情好,也湊個興兒,說個笑話給你們聽。”

首輔有雅興講笑話,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兒,眾門生受寵若驚,莫不拊鼓掌歡迎。高拱示意大家安靜,開口說道:

“話說嘉靖二十年後,世宗皇帝一意修玄,把一應軍國大事,都交給奸相嚴嵩處理。嚴嵩既受寵遇,歷二十餘年不衰。此人在政府經營既久,加之性貪,一時間賣官鬻爵,幾成風氣。滿朝文武,無人敢攖其鋒。更可氣者,一大批溜鬚拍馬之人,都紛紛投其門下,為虎作倀。那時,我寄身翰林院充史官,一日有事去請示嚴嵩。到了他的私宅,一幫求謁嚴嵩的官員,如同蟻聚。這時正好嚴嵩出門延客,候見的人頓時都肅衣起立,屏聲靜氣,鞠躬如雞啄米,這情形極為可笑。我一時忍俊不住,便大笑起來。嚴嵩覺得我放肆,便問我何故如此大笑。我從容答道,‘適才看見相爺出來,諸君肅謁,讓我記起了韓昌黎《鬥雞行》中的兩句詩:‘大雞昂然來,小雞悚而侍。’嚴嵩聽罷,也破顏而笑。待他回宅子裡仔細一思量,便認準我是有意譏刺他,於是懷恨在心,尋機對我施加報復,終至把我削籍為民。按常理,碰到這種不平之事,六科給事中、十三道御史這些言官,就得站出來建言上本,主持公道,彈劾不法。但那時,所有言官懾於嚴嵩的權勢,竟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主持公道。這件事很是讓士林齒冷。這時正好有一位尚書生了疥瘡,請太醫院一位御醫前來診治,那御醫看過病後,對那位尚書說,‘大人的這身疥瘡,不需開單用藥,只需六科給事中前來便可治好。’尚書被御醫的話弄糊塗了,問道:‘治疥瘡如何要六科給事中來?’御醫答道,‘六科給事中長了舌頭不敢說話,那就只好讓他們練一練舔功了。’尚書這才明白御醫是在繞著彎子罵人,也就捧腹大笑,這故事於是就傳開了。”

高拱繪聲繪色講完這段“笑話”,在座言官卻是沒有一個人笑得起來。他們的感覺是被人當面摑了耳光。因這“笑話”是從他們尊崇的座主——首輔大人口中所出,他們不但不能發作,而且還得揣摩,首輔今日招來他們會揖,為何要來一個如此刻毒的開場白?

別人尚在愣怔,程文卻有些不依了,他負氣說道:“元輔大人講的不是笑話,而是一段史實。我初來六科就聽到過。但學生認為,那位御醫攻擊言官之辭也不足為聽,誠如首輔所言,朝中首先有了嚴嵩這樣一隻大雞,然後才會有包括言官在內的那一群小雞。大雞小雞亂撲騰一氣,政府還不亂成了雞窩子!”

程文字想說明的意思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但他衝動起來表述不清,雞長雞短把自己都給說糊塗了。那副“較勁”的樣子又把眾人逗得笑起來,這一笑,朝房裡的氣氛又緩和了下來。高拱知道大家誤解了他的意思,趁機解釋說:

“看方才大家一個個冰雕泥塑的臉色,就知道你們聽了老夫講的笑話心裡頭不受用。我並無意借古諷今,挖苦你們。程文你也不必辯解,你今年多大,三十啷噹歲吧?老夫被嚴嵩削籍時,你才剛出生呢。我講的是一件真事,但再說一遍,不是為了挖苦你們才講。我是想借此說明,給事中為皇上行使封駁監察之權,處在萬眾矚目的地位。碰到朝政窳敗、貪贓枉法之人,要有拍案而起犯顏直諫的勇氣,這不僅是責任,也是道義,否則,就會令天下人恥笑。”

雒遵腦瓜子靈活,至此已把高拱的心思猜透了七八分,便開口問道:“元輔,今天的會揖,是否討論彈劾馮保之事?”

“正是,”高拱爽快回答,“今天找諸位來,正是為了會議此事。皇上登基那天,雒遵來告訴我,說馮保侍立御座之側不下來,百官磕頭不知道是敬皇上還是敬他。你們言官都氣呼呼的,磨拳擦掌要彈劾他。老夫考慮當時的形勢撲朔迷離,暫且觀望幾天再說。現在看來,新皇上,還有皇上的生母李貴妃,都還是以國事為重,顧全大局,並不是一味偏袒馮保。《陳五事疏》按閣票下旨便是明證。今天早上,刑部禮部兩道摺子也都送還擬了閣票,這都是事態向好的跡象。那一天老夫佈置下去,讓南京工科給事中蔣加寬的摺子先上,投塊石頭探個路,摺子昨日送進宮,雖沒有送還內閣,但有《陳五事疏》設定的章程,總還是要送來擬票的。韓揖,我讓你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