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邪?”隆慶皇帝下意識地反問一句,“避什麼邪?”
李貴妃沒有作答,只是瞟了陳皇后一眼。陳皇后這時也正拿眼看她,四目相對,一股子相互激盪的情緒都在不言之中。原來,李貴妃自鹹福宮歸後,便來到慈慶宮,把發生的事情向陳皇后講了。陳皇后正陪著李貴妃一塊兒生氣。馮保又趕過來稟報王鳳池之死以及孟衝專橫阻撓搜查的種種情狀,更把李貴妃氣得七竅生煙,她吩咐馮保:“你儘管搜查去,一定要把那四個小孽種找出來,出了事由我和皇后擔當。”李貴妃知道孟衝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為,是因為有皇上撐腰。這事兒既然已經鬧開了,必定要見個山高水低,因此決定拉上陳皇后一塊擔待。卻說馮保去了不到一個時辰,又轉回坤寧宮奏道:“啟稟皇后和貴妃娘娘,那四個小孽種躲在浣衣局的庫房裡,被奴才搜出來了。”“人呢?”李貴妃問。“關在內廠,請娘娘放心,螞蟻都銜不走。”東廠設在大內的分衙,稱作內廠,這是專門監督和懲處內宦太監的機構。李貴妃一聽放了心,對陳皇后說道:“皇后姐姐,我們現在一塊去見皇上吧。”陳皇后雖然怕事,但一想到“孌童”,心裡頭的一股子怒氣也是消釋不下,於是頷首答道:“也好,咱姐妹兩個一塊,去皇上那裡討個說法。”於是乘輿來到西暖閣。
隆慶皇帝見后妃兩人對眼神,心裡頭便開始打鼓。他畢竟做賊心虛,連忙轉移話題問李貴妃:“鈞兒呢,他怎麼沒有一起來?”
“他在溫書。”李貴妃欠身回答,接著又望了一眼陳皇后,說道,“再說臣妾和皇后想向皇上啟稟一件事情,太子在場不好說話。”
“有什麼話改日再談吧,朕今日有些累了。”
隆慶皇帝支吾一句,就想打發她們走。李貴妃趕緊跪下,奏道:“臣妾所言之事,只是幾句話。”陳皇后跟著也跪了下去。
隆慶皇帝本想回避,見后妃刻意糾纏,心裡頭便不高興。他本可以強行逐客,怎奈他又缺乏這種魄力,無奈之下,只好哭喪著臉,又坐回到繡榻上。
李貴妃知道皇上不高興,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顧不得許多了,她劈頭問道:“孟衝弄了四個小孽種藏在大內,不知皇上可曾知曉?”
“有這等事?不會!”隆慶皇帝矢口否認,想一想如此武斷恐為不妥,又道,“這件事可把孟衝叫來一問。或許是新來的小太監,大家不認識也未可知。”
“絕對不可能是新來的小太監。”李貴妃斷然說道。
“你怎麼就敢斷定?”
“那四個小孽種已在浣衣局庫房裡搜出,如今關在內廠。”
“哦!”隆慶皇帝這一驚非同小可,心裡頭埋怨孟衝辦事不力,脫口問道,“誰抓的他們?”
“馮保。”
“那四個……嗯,那四個孩子說了什麼?”
“暫時尚未審問。”
隆慶皇帝大大鬆了一口氣,遮掩說道:“你們暫且回去,待馮保審問明白,再讓他前來奏朕。”
隆慶皇帝再次暗示逐客,李貴妃直欲弄個水落石出,故意問道:“臣妾實不明白,這孟衝弄幾個小孽種進宮作甚。何況宮裡頭暗中傳著的一些閒言閒語,也不利皇上。”
“有何閒言閒語?”
“有人說,孟衝弄來的這幾個小孽種,都是為皇上準備的。”
“為我?為我準備做甚?”
隆慶皇帝裝糊塗,陳皇后沒有李貴妃那樣玲瓏心機,說話不知婉轉,這時忽然插進來冒冒失失說道:
“前些時就有傳言,說孟衝偷偷領著皇上去了簾子衚衕,皇上的瘡,就是從那裡惹回來的。”
“胡說!”
隆慶皇帝一聲厲喝,忍耐了半日的怒氣終於歇斯底里爆發了。他氣得渾身打顫,伸出手指頭,指點著跪在面前的陳皇后和李貴妃,哆嗦著說道:
“你們……你們給、給……”
他本想說“給朕滾出去”,但一句話竟未說完,就因怒火攻心、血湧頭頂而雙腳站立不住,頓時只覺天旋地轉,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在繡榻之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陳皇后與李貴妃嚇壞了,她們趕緊起身奔到繡榻旁,只見隆慶皇帝兩眼翻白,口吐白沫,兩手握拳,身子抽搐,已是人事不省。
“快來人!”李貴妃喊道。
門外守值太監搶步入內,見此情狀,慌忙去喊日夜在皇極門外值房裡當值的太醫。
太醫匆促趕來,一看隆慶皇帝的狀況,便知已深度中風。但他還是裝樣子拿了拿脈,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