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示眾哪。”
“聽說皇上要他們罰跪三天?”張居正問。
“是的,”王國光說,“他們二人還不服氣,跪在那裡昂頭一丈。但三天以後,該如何處置他們呢?”
“這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已有旨意到部,要吏部先拿出懲處意見條陳上奏。咱接任不過兩天,哪件事該如何辦理,腦子裡還是一盆糨糊,所以特來討教。”
王國光樣子極虔誠,但張居正感到他似乎有推諉之意,心裡頭略略有點不高興。正思慮著如何回答,王崇古插進來直捅捅言道:
“對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喙狂人,應該予以嚴懲。”
王國光回道,“嚴懲肯定要嚴懲,但總要有法可行。”
王崇古不屑地一笑,揶揄道:“什麼叫法,皇上的旨意就是法,皇上讓吏部拿條陳,這實際上就是要嚴懲了。”
“但嚴懲亦應有度,殺頭、戍邊、開籍都是嚴懲,咱該取哪一種?”
張居正見王國光確實是因為不懂才拿不定主意,心下稍安,他制止了兩人的爭論,說道:
“去年劉臺上折汙告,皇上下旨判他五千裡外充軍,不準回籍。此次吳中行趙用賢二人與他所行之事差不多,懲處之輕重,亦可參照執行。”
張居正一錘定音,二人再無話可說,當下告辭出來,起轎回府。
過了一夜,第二天麻麻亮,緹騎兵就把吳中行與趙用賢從鎮撫司大牢中提出來,押解到午門前的廣場。昨日已跪了一天,兩人的膝蓋都磨破了皮,蹭一下都痛。緹騎兵毫無憐憫之心,一到廣場,就把兩人推倒跪下,頸子上戴著四十斤重的鐵木枷,手圈在裡頭連轉動一下都不可能,腳下的磚地又都硬得像鐵,膝蓋一碰上去,剛結了血痂的地方頓時間又被磨破,鮮血滲了出來,濡溼了褲腿。趙用賢雖是個胖子,但忍耐力顯然比不上吳中行,跪在那裡齜牙裂嘴地難受,瞧他那副模樣,吳中行不免擔心,問道:
“汝師兄,你熬得住麼?”
“熬不住也得熬,”趙用賢仍不改心高氣傲的脾性,自嘲道,“戴枷罰跪,這也是讀書人必修的功課。過了這一關,方可稱天下斯文:”
“理是這個理兒,”吳中行艱難地挪了挪膝蓋,說道,“只要記住咱們是為了捍衛朝廷的綱常而下跪,咱們的膝蓋,就不會感到疼痛:”
剛說完,猛聽得趙用賢“哎喲”一聲,吳中行扭頭看去,只見趙用賢身子撲倒在地。原來他因膝蓋生疼,身子不住地搖晃,旁邊的緹騎兵嫌他不老實,故在他的後腰上踹了一腳。由於鐵木枷鎖得太緊,倒地一傾,把趙用賢的頸子劃開一道大血口子,鮮血流了出來。緹騎兵又把鐵木枷一拉,扯起趙用賢重新跪正。吳中行與趙用賢對視一眼,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們深知與這些文墨不通的緹騎兵講理猶如對牛彈琴,只能自討苦吃。看到趙用賢血人一般,雙目圓睜跪在那裡,好像隨時都會跳起來與人拼命。吳中行怕他真的起爆,便想轉移他的注意力,言道:
“汝師兄,跪著也是跪著,咱們何不趁這大好光陰,做點咱們該做的事。”
“做什麼事?”趙用賢問。
“咱們聯詩如何?”
“聯詩?”趙用賢瞟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凶神惡煞的緹騎兵,笑道.“記得金粉六朝時有兩句詩‘門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寫某皇帝的風流事。如今你和我,身邊不缺韓擒虎,卻沒有張麗華。所以,咱們既不是昏君,更不是昏臣。”
“那是什麼?”
“是咱大明皇朝的殉道者。”
“此評允當,”吳中行低頭看了看頸子上套著的沉重的鐵木枷,又抬頭看了看淡雲飄逸的藍天,苦笑著問,“汝師兄,你不想聯詩了?”
“聯吧,你出題兒。”
“好,就用這枷字起韻吧。”
吳中行略略沉思,便吟道:
十月輕寒戴鐵枷
趙用賢素有捷才,立刻聯上一句,並又出一句:
書生自賞血如華。
午門長跪丹心壯,
吳中行把趙用賢的聯句複誦一遍,又吟道:
御苑流風燕子斜。
禁鼓聲聲聞帝闕,
趙用賢一笑,一邊打腹稿,一邊說道:“帝闕之禁鼓,該用什麼對?子道兄,你這是故意整我。”
吳中行知他故意賣關子,便催促道:“誰不知道你有七步之才,快對上,不然罰你。”
“怎麼罰?”
“一炷香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