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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部分

孔子被列為“大成至聖先師”人文廟祭祠以來,這位聖人的直接後裔,便被洪武皇帝冊封為“衍聖公”,這一名爵代代世襲。如今的衍聖公孑L尚賢,是孔子的六十四代孫。另一個薛汴,是成祖皇帝的靖難功臣薛祿的七世孫。成祖登基後,封薛祿為世襲陽武侯,其封地在山東。薛家在山東經營了七代,其勢力也是可想而知。

“這兩人怎麼了?”張居正問。

“衍聖公與陽武侯,在山東的勢豪大戶中,可謂是扛鼎拔山的人物:”楊本庵並不是糊塗官,論及地方上的事情,便恢復了他作為封疆大吏的自信,“但這兩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撫衙奈何他們不得:先說衍聖公孔尚賢,在曲阜地方,擁有大量的族人佃戶。朝廷規定衍聖公每年進京朝貢面聖一次,這孔尚賢趁此機會,讓族人佃戶替他準備禮品與盤纏,濫加科派。而且,每次進京,對沿途百姓大肆騷擾,所過之處,如同遭到強盜洗劫一般,府縣衙門若稍加制止,則受他百般呵斥。如此盤剝還不算,這位衍聖公還把沿途搜刮的貨物帶到北京販賣,每年來京一次,總得淹留數月,直到貨物賣完才啟程返鄉。孔子當年周遊各國,遊說禮教,惶惶如喪家之犬,卻不料他的後代子孫如孔尚賢者,競魚肉百姓百般斂財,已成地方一大公害。再說陽武侯薛汴,他的先

祖是靖難功臣,受封后定居山東,成祖皇帝賜給他的田地有數百頃:但是,歷六世之後,到了薛汴手下,這數百頃的子粒田只是薛家財富極小的一部分。一百多年來,薛家不斷添置購買土地,如今擁有的田地大約有數百萬畝。按朝廷舊制,皇上賞賜的子粒田免徵賦稅,薛家就是鑽了這個空子。兼併那麼多田畝,這麼多年沒交一絲一毫的賦稅。今年雖然皇上頒旨給子粒田徵收薄稅,但薛家田地十有八九不在子粒田數額之內,他所交稅項,只是九牛一毛:由於有這兩個人擋道,雖然朝廷施行了大得民心且又能增收稅賦的舉措,但在山東卻收效甚微。”

楊本庵一番陳辭,張居正與王國光兩人都聽得瞠目結舌。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當政不知行事難。張居正設身處地為楊本庵一想,不禁為自己方才的躁急而略有後悔。這時,只聽得王國光說道:

“中明兄,你方才這番講述,不穀聽了怵目驚心,只是有一件事咱還弄不明白,你說到衍聖公孔尚賢的問題,是他行為不端巧意斂財,這跟賦稅有何關係?”

“只怪下官沒有說清楚,”楊本庵歉意地一笑,又補充道,“孔尚賢大量的財富,就來自於本該是朝廷收取的賦稅。”

“此話怎講?”

“一些刁民為了躲避交稅,自願把田地交給孔尚賢管理。農戶變成無田戶,一經核實後就不用交稅。而孔尚賢當了名義上的田主.農戶交薄租給他。把田租交給他,當然,這田租所納數額比交給朝廷的要少,不然,農戶們也不會玩這種‘寄田’的伎倆。因孔尚賢有免交田稅的特權,所以每年吃這種‘寄田’的租米,也是財源滾滾。”

“真是斂財有方啊!”張居正咬著牙,恨恨地罵了一句,“孔尚賢與薛汴如此劣跡斑斑,合省縉紳安能不反?”

“反什麼呀,”楊本庵苦笑了笑,“上樑不正下樑歪,一些勢豪大戶,正好仿效他們。”

“各級衙門呢?”

“衙門說到底,只能管老百姓,這些勢豪大戶,個個椅子背後都有人,得罪不起啊!”

“豈有此理!”張居正霍然站起,下意識地捋了捋飄然長鬚,嚷道,“新皇上都登基五年了,天底下固然還有這樣的怪事,真把人氣煞!”

“是啊,祖宗留下來的陋政,莫過於賜田,”王國光也氣惱地應聲說道,“不法縉紳鑽朝廷的空子,使賦稅大量流失,如今財富既不在國,也不在民,都被這些鳳子龍孫鯨吞淨盡。叔大兄,為了能讓子粒田徵稅,你費盡心血。可是,和這些縉紳大戶非法佔有的田地相比,子粒田加徵的這一點稅銀,又算得了什麼?”

張居正沉重地點點頭,嘆道:“政治不明,小人乘隙;弊政不除,宰輔之過。楊本庵!”

“下官在!”

楊本庵趕緊站起來,張居正朝他走了兩步,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問道:

“你今天所言之事,是否全都鑿實?”

“全都是事實,下官敢用腦袋擔保。”

“好,你明天立即給皇上寫一道辯疏,力陳山東賦稅收繳不力的原因。”

“這……下官遵示。”

“還有,不穀問你,此一弊政根治之法在哪裡?”

“懲治這些不法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