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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部分

環境清幽,一俟建立,便招募到許多學生。上個月,書院山長因請到名滿天下的何心隱前來主講,洪山書院更是聲名大噪,本來只可容納二百多名學士的書院,一下子湧來六百多人。何心隱有一個觀點,認為士未必高貴,農工商賈並不低下,人人都應是自己的主人,都應能成為聖人。“凡人皆可成聖”雖假借於禪宗六祖的“凡人皆可成佛”,但對於社會底層庶民,似乎更有吸引力。因此,他每到一處講學,必定有大批的庶民子弟聞風歸附。

且說這天晚上,河漢橫陳月華如水,儘管洪山書院裡頭還是人聲嘈雜燈火通明。可是與之毗鄰的寶通禪寺,卻是大門緊閉寂靜無聲,惟有方丈室裡還有一盞孤燈熒熒煢照,燈下坐了兩個人,一個是廟裡住持無可禪師,一個便是洪山書院的主講何心隱。

六年前何心隱在北京天壽山見到張居正時,曾向他介紹過無可禪師的來歷。無可出家之前名叫初幼嘉,是張居正的總角之交=嘉靖二十六年與張居正一起去北京參加會試,張居正金榜題名,初幼嘉與何心隱卻愴然落第。從此,三個人天各一方,初幼嘉下第的第二年就剃度出家。十幾年後,便成了臨濟宗的傳人,禪門裡人人敬重的高僧大德。正是由於他的努力,本已破落的寶通禪寺終又變成了宏麗的叢林巨剎。這麼多年來,他與張居正早就失掉聯絡.但與何心隱還常有過從。張居正從何心隱嘴中打聽到初幼嘉的下落後,也曾託人帶信給他,意在恢復聯絡。當年的初幼嘉——如今的無可禪師經過慎重考慮,決定還是不要互通訊息為好=當年,他已透過何心隱帶了一首偈詩給他,該說的“玄機”都已說了,何必還要破除佛戒重續塵緣呢?這次聽說張居正回鄉葬父,有可能要召他一見。以張居正現在的顯赫身份,與他相見.無異於請來了一位活菩薩,寶通禪寺亦可藉此沾光,使臨濟宗再次名重天下。但無可禪師一向把與官府結交視為“魔道”,他不肯攀援權貴而自損宗風。為了避免和故友相見,他便提早離開了寶通寺.前往九華山普陀山等處菩薩道場參拜。這一趟耗去了半年多時間,前幾日才回到寶通寺。何心隱來洪山書院講學已經一個多月了,聽說無可禪師遊腳歸來,便約定今天夜裡前來拜

會。

老明友相見,原也沒什麼客套。無可禪師拿出從普陀山帶回的無花果招待何心隱,看他津津有味地咀嚼,無可笑著問:

“柱乾.聽說你最近在洪山書院講學,越發的離經叛道了,你說你現在是無父無君,可有此事?”

“實有其事。”何心隱滿不在乎地回答。

無可駭然說道:“你如此說,就不怕人家指斥你是異端邪說?”

“我的學問的確是異端,但並非邪說,”何心隱頗為自負地答道,“父子君臣關係,在孔夫子提出的五倫中,最為束縛人心。在家事父,出門事君,一輩子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你說,一個人一輩子如此活著,哪裡還有什麼樂趣?”

何心隱擺出一個論戰的架式,但無可並不同他爭論,而是轉了一個話題問道:

“聽說你去江陵見到了叔大?”

“見到了,合省官員為了拍他張居正的馬屁,都一窩蜂趕到江陵參加會葬,老漢也帶著幾百名學生,前去湊了一回熱鬧。”

何心隱接著就把那日在太暉山與張居正見面的情形繪聲繪色講述了一遍。

無可禪師雖然不肯與張居正見面,但畢竟兩人是年輕時的摯友,他覺得何心隱前往太暉山會葬的方式有些古怪,於是不解地問:

“你送那一對**,究竟是寄託哀思呢,還是故意弄的惡作劇?”

“兩者兼而有之。”

“啊?”

見無可禪師一臉疑惑,何心隱便解釋說:“畢竟張居正與我曾經是朋友,他的父親去世,我不前往祭奠,於友道說不過去。所以,前往太暉山一拜,是寄託哀思,此其一也。其二,老夫也想借那一對**,給張居正一個提醒。”

“提醒他什麼?”

無可問話剛出口,便見一個小沙彌進來,請老和尚出外低聲說了幾句話,無可禪師回到方丈室,神色有些嚴峻,何心隱問他:

“有什麼事?”

無可答道:“小沙彌說,寺廟外頭有兩三個形跡可疑的人,怕是小偷。”

“廟裡有什麼值得他偷的,終不會大和尚的佛法能被他偷了去。”何心隱說了一句笑話,旋即陰下臉來,嘆道,“如今這世道,有幾個小偷原也不足為奇,眼下的情勢是,官宦人家,一個個是飽暖思淫慾,底層百姓,一個個都是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