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撫臺.這回力拔頭籌的,恐怕不會是我。”
“那是誰?”
“你:”
“我?”
“對,是你!”金學曾瞅著陳瑞一張發愣的臉,神秘言道,“我剛才講過,首輔查封書院,恐怕會使出雷霆手段。既是雷霆手段,就不是我們這些學官有能力做得出來的。”
“你是說……”
不知不覺,陳瑞已把身子湊近了金學曾。金學曾見他已人甕,心中甚為高興,問道:
“你說,查封書院應從什麼地方做起?”
陳瑞懶得細想,性急地說:“金學臺,你乾脆說了,如何是雷霆手段。”
“一句話,擒賊擒王。”
“這還是個啞謎兒,”陳瑞撇了撇嘴角,擺了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式,“你說,何為賊,何為王?”
“撫臺這麼一問,倒叫我不好回答了,”金學曾略一思慮,又道,“這麼說吧,若要拆廟,先得搬神。”
“廟是那些私立書院,神呢?”
“各個書院的山長都是神,但最大的一尊神,現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
“誰?”
“何心隱。”
“這個瘋漢,”陳瑞立刻記起何心隱在太暉山與首輔見面時的張狂,早就把他恨得牙癢癢的,便道,“論理,這個人早就該抓起來,但誰又敢動他呢?”
“為何不敢動他?”
“你忘了,四月份在江陵,荊州知府吳熙把他抓起來,首輔卻下令把他放了,聽說他是首輔年輕時的朋友,首輔雖是鐵面宰相,但朋友之間,他還是抹不開面子。”
金學曾搖搖頭,說道:“陳撫臺只看到了問題的表面。當時首輔的父親剛剛下葬,何心隱大老遠跑來送那兩隻**,雖有愚弄之嫌,畢竟是參加葬禮來的,如果即刻把他抓起來,就顯得首輔太沒器量。所以,首輔要吳熙放了他。現在卻不同了,首輔五月底動身回京,已離開湖廣地面二十多天了,這時候再抓何心隱,我可以肯定,首輔再也不會指示放人了。”
陳瑞想一想覺得金學曾的話有道理,便狐疑地問:“是不是首輔走之前,額外有話吩咐你?”
“沒有:”
“既沒有吩咐,這首輔的心意兒你怎麼知道?”
〃今日戶部傳來的諮文,就透露了首輔的心思,”金學曾說著意味深長地一笑,又道,“陳撫臺,首輔投鼠忌器,你我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這倒是,”陳瑞估摸著這件事如果真像金學曾所說,倒是巴結首輔的一次絕好機會。但心裡仍拿不定主意.想了想,猶豫地問.“萬一抓錯了人,怎麼辦?”
“抓不錯的,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金學曾一副大包大攬自樣子,說道,“再說,為官一任,要想做成幾件大事,總還得冒幾分險。當初,我任荊州稅關巡稅御史時,揭發趙謙拿公田做人情送給張老太爺,多少人都認為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捅刀子,結果怎樣?首輔天下為公,滅私情而懲貪官,我金學曾不但沒有引火燒身.反而得到了皇上的褒獎。”
說了一晚上,就這幾句話最打動陳瑞的心,他一咬牙,說道:“就依你的,咱們即刻動手,把何心隱先逮起來再說。”
“好,請撫臺大人迅速給捕快下令,今夜裡就將何心隱捉拿歸案:”
“你是說今夜裡?”
“是呀,事不宜遲,免得夜長夢多。”
“好,我這就簽發拘票。”
武昌城大東門外五里許,有一支小山脈叫小洪山。山上蒼巖峻峭古木參天,石泉飛瀑禽鳥相親,原是省城中人踏青消夏的好去處。山中建有不少富貴人家的別業。如今,這山上又多了一座名聞遐邇聲震江南的洪山書院。
小洪山上最古老的建築,當數始建於唐代的寶通禪寺。依山而建步步登高的禪院,如今已是省城最為有名的巨剎,禪院後山的七層洪山磚塔,亦成為一方名勝。大凡來武昌城遊覽的人,第一站必定會到蛇山上登臨黃鶴樓,俯瞰拍天而去的萬里長江和城中煙雨樓臺十萬人家,接下來就會到洪山寶通禪寺燒香禮佛,爾後沿寺後盤磴古道,登臨洪山寶塔,憑欄騁目,看芰荷滿地田陌縱橫的江南勝景。
距寶通禪寺約有半里之遙的半坡上,有一處石牆圍砌的大宅院,俗稱半山堂。原是省城中一個大綢緞商的別墅。兩年前,這位綢緞商附庸風雅,把這座大別墅捐出來改建為洪山書院。從此,這座禪鍾悠揚的小洪山,又成了莘莘學子聚居之地。洪山書院因臨近省城,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