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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部分

為正常。因此,有人戲稱金學曾這次遷升是“從熱鍋跳進了冷灶”。有了祿享千鐘的級別,卻失去了炙手可熱的權力,在官場上,這也是排除異己的手段之一,名之曰“清榮供養法”。但無論從何種角度講,像金學曾這樣深得首輔張居正信任的幹臣,都不應該成為清榮供養的物件,可是他偏偏卻被清榮供養了起來。老官場都覺得這是一個謎。金學曾也感到事有蹊蹺,但他還是高高興興辦了移交手續,離了荊州到武昌赴任。張居正這次歸鄉葬父,合省官員都趕來會葬,金學曾也不能例外。他人雖然來了,但卻不像陳瑞那樣事事出頭,充其量只是讓人感到他是一個跟班而已。

且說此時王龍陽與金學曾進了孝棚後,三臺長官一起與張居正重新行過揖見謝座之禮。自萬曆二年離京,除萬曆四年金學曾進京述職,張居正召見過他一次之外,又有兩年時間兩人沒有見過面了。簡單的敘話之後,張居正便問金學曾:

“你從稅關改授督學,職責完全不同,上任也有幾個月了,是否習慣?”

金學曾欠身回答:“卑職第一天到任,第二天就習慣了。”

“這麼快?”

“事情犯到頭上,想慢也慢不下來啊。”

“什麼事?”張居正追問。

金學曾便道:“卑職一到衙門,便置辦了一桌酒席,宴請學政衙門的屬官,其意是聯絡感情,大家彼此熟悉。誰知一位教諭上了席面,卻不肯動筷子,我問他為何不吃,他答道‘孔聖人不得其醬不食,我輩聖門之徒,焉敢造次?’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位冬烘先生成心跟我搗亂。我猜他心裡想的是‘你一個收稅的,兩隻眼珠子整天價搭在算盤上,一身銅臭燻死了子日詩云,有啥資格當我學政衙門的堂官?’他這話一講,在座的官員都放下了筷子,一起拿眼看著我,那頓酒食的確沒放醬碟。這不是疏忽,我素來不大喜歡吃醬。但不吃醬不等於不懂醬,教諭先生既然挑刺兒,我若是忍了,他們就會真的譏笑我胸無點墨,日後這學臺大人還怎麼當?於是我抹了抹嘴,反唇譏道,‘五經之《禮》中,記有醢醬、卵醬、芥醬、豆醬,用之各有所宜。孔聖人無醬不食,蓋源於此。此後,制醬種類越來越多,桓譚《新論》載有艇醬,漢武帝有魚腸醬,南越有藥醬,宋孝武詩中有匏醬,漢武帝宮廷內還有連珠雲醬,玉津金醬;《神仙食經》中有十二香醬;今閩中有蠣醬、鱟醬、蛤蜊醬、蝦醬,嶺南有蟻醬、魚籽醬,各地醬產不一而足。今市面上多有售者,江南以豆醬為重,北地則是熟麵醬。這麼多料醬,孔聖人未必都食用過。食不食醬,本屬個人愛好,喜歡食醬的人中,也有不少男盜女娼作奸犯科之徒。不吃醬的人,亦不乏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我大明王朝,就有洪武與正德兩位皇帝不喜歡吃醬,你能說,他們不是聖人?’我這一番話,雖有強詞奪理之嫌,不過,還真管用,那位教諭先生臉紅紅的,支吾了一句‘學臺大人博學,卑職欽佩。’便拿起了筷子。”

金學曾這一番話繪聲繪色,逗得張居正破顏一笑。陳瑞早聽說過這個故事,此時湊趣兒問道:

“聽說,這位教諭從此得了一個美名,叫醬先生?”

“是的,不過,醬先生倒是老實人,這回會葬,他也跟著來了。早上出殯,他一瞧見老太爺的楠木棺材抬出來,竟不住大放悲聲,一路上,就他的哭聲最響。”

金學曾本意是調笑,可陳瑞聽了卻覺得他是巧妙地向首輔表功,其含意是“你瞧瞧,咱衙門裡的人對首輔多麼忠誠!”內心頓時上了醋意,板下臉來說道:

“醬先生如此乾嚎,有悖於《周禮》,士君子哭祭聖哲,必有錐心之痛,痛極而力竭,力竭而聲啞,安能大放悲聲!”

金學曾打心眼兒裡瞧不起陳瑞這個馬屁精,也不便反駁,只佯笑道:

“陳大人言之有理,落空兒,我會把陳大人的教導向醬先生傳達。”

“傳達就不必了……”

陳瑞還想借題發揮,卻見張居正眼眸一動,似有說話的意思,便趕緊打住話頭。張居正已從剛才撫臺與學臺的對話中,聽出兩人之間似乎存有閒隙。官員問能力與性格上的差異,執事人的利益衝突,導致衙門問的齟齬,這種事司空見慣,原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張居正不想評判是非,他心中裝有另外的問題,此時他清咳一聲,緩緩言道:

“不穀今日在這孝棚裡接見三位,原意是不談公事。家父自去年九月十三日辭世,距今日已整整七個月了,這七個月裡,你們為不穀家父的葬事,多有操勞。如今合省官員又前來會葬,在你們,是一種禮節,是對家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