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可掉以輕心,”陳瑞覺得金學曾的樂觀沒來由,加重語氣說道,“咱們千萬不能打虎不倒反為所傷。王大人,你意下如何?”
“是啊,不要留下疏失。”王龍陽附和著說。
“金大人,給首輔的揭帖,發出了嗎?”陳瑞又問。
“當天夜裡就發出了,按您的意思,六百里加急。”
“已經三天了,”陳瑞扳著指頭算,“再過一兩天,首輔才收得到,他如果及時回件,最快還得要七天,咱們才看得到。這七大,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咱們也得撐過去。”
金學曾見陳瑞完全一副泰山壓頂的感覺,心裡甚為鄙夷,便譏道:
“陳大人,你若真的怕出亂子,倒有一個十分便捷的解決之方。”
“什麼解決之方?”
“把何心隱放了。”
“你這話是脫了褲子放屁,倒是鬆脫,”陳瑞沒好氣地回答,“人是你叫抓的,現在又說風涼話,若不是你寫帖子六百里加急向首輔稟告了這件事,咱真的就把何心隱放了。”
眼看兩人頂起牛來,王龍陽趕緊站出來和稀泥:“金大人,你本是開個玩笑,陳大人卻當了真,算了算了,大家還是來談正事。”
金學曾順勢笑道:“我的確是說一句玩笑,陳大人卻跟我較上勁兒了。陳大人,你放心,抓何心隱是我金學曾的主意,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把責任推給您。”
“咱今天請你來,不是跟你談責任,是商量應對之策,”陳瑞也儘量壓下火氣,言道,“你不要看輕了何心隱的影響,時下人心浮躁.一幫調皮搗蛋的青年學子,再加上那些終日遊手好閒的浮浪子弟,二者一結合,就有可能鬧事,這一點不可不防。”
“陳大人說得對,恐怕得同駐軍聯絡,安排幾營軍士進城,以備不寞之需。”
“這個我已作安排,昨日就同城防兵馬司會揖過,他們調集了一個衛所的六百名兵士,今兒上午就進城。”
“既有六百名兵士,事情就更好辦了。”金學曾插話說。
“怎麼好辦?”陳瑞問。
”依下官之見,對付尋釁鬧事的人,不能一味地採取守勢,要儘可能搶佔先機,爭取主動。”
“你的意思是?”
金學曾兩道疏眉一揚,說道:“我建議將這六百名兵士開赴小洪山,立即查封洪山書院。”
王龍陽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但他不肯表態,在這關鍵時候,要看撫臺的臉色行事。陳瑞聽此言後,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查封洪山書院,只會激起更大的事變,這件事不能做!”
金學曾見陳瑞辦任何一件事情都畏首畏尾,心裡頭感到窩火,但權在人家手上,發脾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只得搖搖頭,暗自長嘆一口氣。
陳瑞覺得主要事情已經說完,此時日頭向午,他正準備開口留二位共進午膳,席間再談枝節問題,忽見一名捕快納頭撞進門來,匆匆喊道:
“撫臺大人!”
“何事?”陳瑞一驚。
“一幫不法之徒,包圍了學政衙門。”
“有多少人?”
“約摸有上萬人。”
“都是什麼人?”
“私立書院的學生,省學府學的學生,還有城裡頭的浮浪子弟各色人等。”
“看看看,擔心出事果然就出事了,”陳瑞扭頭欲問金學曾,卻見金學曾已大步流星出了值房,“金大人,你去哪裡?”
“回衙門。”金學曾頭也不回答道。
陳瑞嚷道:“去不得,這些人就是要找你!”
見金學曾不答話,步子卻越走越快,陳瑞命令捕快上前把金學曾攔住,他隨後跑上前來言道:
“金大人,你不要送肉上砧。”
“陳大人,身為朝廷命官,遇事豈能閃躲。這些歹徒既然包圍學政衙門,身為學政堂官,我豈能顧及一己安危,而溜之大吉呢。”
“那,你回去又能怎麼辦?”
“我要看看那些人想怎麼辦?”
“如果他們一旦行兇……”
“大不了一個死,縱然被他們撕成碎片,我金學曾也決不會辱沒朝廷。”
說罷,金學曾一提官袍,咚咚咚跑出撫臺衙門,登轎急速而去,陳瑞擔心他會出事,忙對身邊的捕快說:
“快去護城兵馬司衙門,傳我的話,讓他們迅速撥二百名士兵趕往學政衙門,保護金大人。”
第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