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2部分

秀才。呂調陽每次從內閣回家,一見到呂元祐混在僕人堆裡雲山霧罩地瞎扯淡,就禁不住長一聲短一聲地嘆氣。年初遼東大捷,皇上論功行賞,呂調陽進秩一級並蔭一子。呂調陽對進秩一級倒不覺得興奮,令他欣慰的是恩蔭。不成器的兒子呂元祐因此成了太僕寺的亞卿,多少也是一個六品官了。這一下了卻了呂調陽多年的心病,因此內心著實高興了一段日子。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前幾天皇上突然頒旨,言遼東大捷實乃殺降冒功,已經頒發給所有當事官員的獎賞一律撤消。呂元祐六品鷺鷥補服穿了還不到四個月,就又生生地脫下來退了回去。那天下午,呂元祐從太僕寺衙門回來,怒氣衝衝跑到書房裡找呂調陽,一把抓下頭上的烏紗帽朝地上一摜,吼道:

“都是你做的好事!”

上午王國光到呂府來拜望,向呂調陽講述了“遼東大捷”的內幕以及被查處的前因後果,因此他已知道兒子的恩蔭將被撤銷的事。這會兒見兒子發脾氣,他也只好忍氣吞聲,指著一隻凳兒說道:

“祐兒,你且坐下,聽我對你說。”

呂元祐哪裡肯坐?他窩了一肚子火跑回來,就是要把老爺子當出氣筒。只見他跺著腳吼道:

“聽你說什麼,你雖然掛著個次輔的頭銜,其實是一個窩囊廢,人家想怎麼捏估你,就怎麼捏估你。”

兒子這無情無義的幾句話,像刀子直扎呂調陽的心窩,眼看著他的臉色就變了——打從五月份起,呂調陽就很少去內閣上班,期問他給皇上寫了好幾道摺子請求致仕,明裡的理由是因為哮喘病的折磨,其實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原因,就是那種奉行故事虛應客套的次輔他實在當膩了。偏偏兒子哪壺不開提哪壺,競當面指斥他是窩囊廢。你說他氣也不氣?他一生氣就犯結巴的毛病,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著兒子斥道:

“你、你、怎、怎麼能這、這樣說、說話?”

“該如何說話?”呂元祐突然歇斯底里狂笑起來,這笑聲讓人聽了不寒而慄。笑過之後,呂元祐又咬牙切齒說道,“父親大人,你被張居正耍了。”

“我怎、怎地被、被他、他耍了?”

“遼東大捷,唯獨一個辭掉獎賞的人,就是他張居正。現在,又是他站出來稟告皇上,說遼東大捷是殺降冒功的大丑聞。把前因後果聯起來一想,這不就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事兒嗎?張居正下了一個惡毒的大套兒,把你們這些書呆子,全都套了進去。”

呂元祐雖然讀書懵懂,但捕風捉影亂判陰陽卻是一把好手。京城裡,管這種人叫“侃爺”。呂調陽清楚兒子的德性,平常對他說的話存有戒心,但方才這番分析,他卻覺得有幾分道理。聯想入閣六年來張居正對他的態度,儘管表面上客客氣氣禮敬有加,內裡卻頤指氣使,不把他放在眼裡。逢有大事秉斷,他只能順著首輔的意思條陳建白,若稍有分歧,則會頻遭白眼。常言道蓄之既久其發必烈。此時的呂調陽,心裡頭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遭人愚弄的羞辱感。他只覺得喉頭一湧一湧的似有烈火噴出,他想喊叫,大張著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眼看著他一張臉憋得青紫,兩片嘴唇發烏,呂元{;佔這才慌了神,連忙跑過去扶住眼看就要跌倒的父親,大聲嚷著救人。一時間跑進來幾名僕人,捶背的捶背捏腰的捏腰,有的掐人中有的揪熱毛巾敷額頭,折騰了半天,呂調陽總算咳出一口痰來——人雖然沒被憋死,但從此卻倒了床。第二天太醫聞訊前來救治,把了脈後,把呂元祐到一邊偷偷吩咐道:“準備後事吧!”呂元祐感到父親這次病重是自己惹的禍,心有愧疚。想著既然郎中救不了父親的命,便只有請和尚來做法會祈福了。

此刻,在呂府的前院,大約有十幾名身穿袈裟的僧人在緊張地忙碌。他們都是昭寧寺一如和尚的弟子,應呂元祐所請,前來呂府作祈福法會。當譙樓上的更鼓報了寅時,他們便在一如師傅的帶領下,踏著熹微的曙色來到了呂府,並立即在前院佈置法會。

自萬曆元年,李太后前往昭寧寺敬香並贈送大內收藏的藤胎海潮觀音塑像後,這昭寧寺便一下子聲名鵲起,每日前來焚香禮佛印心還願的人,鬧嚷嚷擠破了門檻兒。本來就是高僧大德的一如老和尚,更成了達官貴人爭相攀援的人物。但因一如老和尚年事已高,平日深居簡出不肯見客,凡應酬的事情一概謝絕,因此能見到他的人極少。由於一如老和尚諳熟佛法並精心訓練弟子,昭寧寺的法會已是遠近聞名。京城裡想做法會的大戶人家很多,一作法會首先想到的便是昭寧寺。因此昭寧寺的和尚們一年到頭忙得不可開交。能請到昭寧寺的和尚做法會已屬不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