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個把時辰,散花樓三樓,潘巧巧面對成都花行的幾位大花戶,感覺到了滿滿的惡意。
華陽百花潘以往在花行裡雖不是頂尖的,也算大戶。潘老爺子過世後,還以為百花潘就此沒落,卻不想海棠潘又崛起了。先是嫁接出了並枝花,又種出了並蒂蓮,名聲大噪。達觀貴人,豪門仕宦,都紛紛搶訂海棠潘的盆花,奪了其他花戶不少生意。
有並枝花的本事,並蒂蓮的名聲,這事其他花戶也只能豔羨,還說不上憎惡。可隨著香精和香華生意的鋪開,成都花戶的乾花、薰香和精油生意也開始萎縮,傳統業務大跌。
花戶不像酒戶,大多都沒什麼背景,不管怎麼爭,都是生意之爭,很難擺到花行這個檯面上。可這些花戶忽然有了底氣,組織起花行會議,要向潘巧巧討公道,背後是誰,潘巧巧自然清楚。
花戶們先抱怨潘巧巧掀了大家的生意盤子,一個人吃獨食,既然如此,官府攤給花行的市課,潘巧巧就該擔起大頭。
這一擊被潘巧巧輕描淡寫地頂掉,花行不是糧酒鹽鐵行,官府基本不怎麼插手,市課極少。生意作得大的,自然要多交,作不下去,也不必交,她便是想替別人擔起來,官府也不答應。
花戶們硬的不行,又來軟的,紛紛吐著苦水,說生意難說,要潘巧巧將嫁接之法、香精和香華的製法傳給大家。嫁接之法是自家不傳之秘,潘巧巧裝作沒聽見,而關於香精和香華。則以利相破。
潘巧巧安撫花戶道,待生意做大了。她靠自家的花根本應付不過來,必須找其他花戶進花。另一面。香精和香華也會交給花戶們賣,畢竟花戶們手裡掌握著以往買乾花、薰香和精油的顧客。
這一番對應,花行的臨時聯合戰線驟然崩潰,除開排在頭幾位的大花戶,其他花戶都覺得這未嘗不是一條新出路。花會開到最後,潘巧巧再將帶來的並蒂憐展示給眾人,看著一紅一黃兩朵牡丹並蒂而生,正在吐蕊,引發了一片讚歎之潮。大多數花戶不願再與潘巧巧作對。識趣地離開了,就只剩下排名前三位的花戶。
“我們也只是受人之託,給接下來的事作個見證。”
“我明白的,今日帶並蒂憐來,正為此事。”
此時正戲才剛剛上演,另一個主角終於現身,尤杏兒。
見到小她好幾歲,卻一臉風塵味,顯得比她還老的尤杏兒。潘巧巧心中同時流轉著憐憫和不屑。面上卻淡淡笑道:“我已邀了南灣的牙人來,今日與姐姐立下契書,將這株並蒂牡丹贈與姐姐,自此後。潘家與鄧家再無瓜葛。”
尤杏兒的目光先落在那株並蒂牡丹上,閃爍著驚豔之色,而後辛苦地拔了起來。投向潘巧巧。見到潘巧巧那散發著水潤之色的臉頰,嫉恨之光猛然升起。而這平靜的話語。聽在她耳裡,更像是在施捨。讓她眼角漸漸變紅。
“這並蒂牡丹,你真捨得!?”
尤杏兒啞著嗓子問,她之前也是聽鄧孝安說起,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用上撒潑打滾的力氣向潘巧巧傳話,不給香蓮玉蓮,就把你的命根子交出來!
沒想到,潘巧巧還真交出來了,這可是並蒂牡丹啊,轉手怎麼也能得幾千貫的寶物,居然真交出來了!?
潘巧巧暗道,她當然捨不得,可為了香蓮玉蓮,為了日後的幸福,她必須捨得。
香蓮玉蓮真是鄧孝廷的女兒,她作妾時的牙婆還在。她出了鄧家門之後,誕下姐妹倆的穩婆還在,之後才招了贅婿上門。尤杏兒要代丈夫要回姐妹倆,打起官司來,輸面很大。就算能贏,王彥中和二郎父子倆肯定要介入,到時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枝節。
想及女兒,想及王彥中父子,還有未來的日子,潘巧巧對自己嘔心瀝血十多年培育出來的並蒂憐,已不怎麼在意了。二郎給她帶來了並蒂蓮,已是最好的補償,她還要守住並蒂憐,太貪了。
潘巧巧笑得更灑脫了:“只要姐姐能夠安心,妹妹自然捨得。”
到此時,潘巧巧的善意已表露十足,本比尤杏兒大,卻以曾為鄧孝廷之妾的身份,喚尤杏兒為姐姐,姿態也放得很低。
可在尤杏兒眼裡,潘巧巧卻一分分地更加可憎。若是潘巧巧哭著喊著,萬般不捨地交出這寶物,她心裡還好受些。可現在,潘巧巧卻根本不放在心上,就如施捨可憐人一般地拿了出來,那笑容,那平靜,像是耳光直直扇在她臉上,更重重踐踏著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你倒想得美!你奪走了我的男人,奪走了我的兒女,奪走了我這輩子的福分,我怎能安心!?賤人,你還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