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目,毫無生氣的雙眼直視蒼天,似乎正注視著靈魂的去處。
同一片天空下,山水層疊換作了蒼茫大地,翠意幽深換作了剛脫去蕭瑟之意的淡淡c混se。大片褐黑染在原野中,似乎斷絕了生機。可這些地方的草芽卻更為茂密,相信再過一陣子,這裡的綠意也比它處更濃。
成群結隊的烏鴉嘎嘎喧鬧,在這些褐黑地上來回搜尋,禿鷲振翅掠過,對這片早已飽食過的地方再無興趣。它的銳利眼瞳盯住了倚著河流,矗立於原野中的一座城池。
城壁處處被燻得漆黑,還有好幾處垮塌,城中四處都是殘垣斷壁,這自非禿鷲關心的。在它那可辨鼠兔的視野中,城中熙熙攘攘的人流才是它關心的目標。
儘管這些人個個都是活人,個個披堅執銳,可對它而言,這就是未來的食物。就在不久前,不僅這座城裡,就連剛才的原野上也擠滿了這樣的人。可沒過多久,就仆倒在地上,變作了它的美味。禿鷲可不會數數,但那是它從未見過的富饒食倉,即便人類燒埋了死者,可所花的時間,足夠它和千百同類吃得飛不起來。
禿鷲正在盤算城中的人類要等多久才會變作食物,空氣猛然被銳物撕裂,一枝羽箭嗖地掠過,驚得它使勁拍打翅膀,盤旋著升高,戀戀不捨地離開。
“好樣的,兀朮!”
達魯古城牆上,一個少年望著漸漸化作小點的禿鷲,遺憾地鬆開再度繃滿的弓弦。身邊的侍從拍掌歡呼,少年卻搖頭咂嘴,很是不滿。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城外遠處沙塵高揚。少年揚眉呲目,興奮不已,卻聽侍從道:“是迪古乃勃極烈回來了!”
少年再度洩氣,另一侍從道:“兀朮,總會輪到你上陣的,別急!”
少年完顏兀朮以弓駐地,撇嘴道:“怎麼不急?再過兩年,大遼都要被爹掃滅,我們女直也要佔了天下,哪還有我出陣的機會?”
侍從哈哈笑了,是那種贊其英勇無懼,卻又不識形勢的善意笑聲。
有侍從正se道:“兀朮,你該叫父王,都勃極烈已經稱王,我們也不再叫女直,而是女真國。”1
完顏兀朮挖了挖鼻孔,撇嘴道:“什麼王,什麼女真國,我才不喜歡,爹該稱皇帝!我們該與大遼平起平坐!”
侍從們也不好與四王子爭論,大遼終究是個龐然大物,可以敗很多次,可女直……不,女真現在還很弱小,敗不得一次,還遠沒到與大遼平起平坐的時候。
侍從轉到剛才話題,捧著兀朮:“天下不止有大遼啊,聽說大遼南面還有一個大宋,到時沒了大遼,大宋就由兀朮你去滅吧。”
完顏兀朮哈哈笑了,即便他年少氣盛,也知這是玩笑。但這玩笑不錯,他很受用,擺出一副豪邁姿態道:“說得沒錯!大遼就由父王和兄長們掃滅,大宋是我完顏兀朮的了!”
達魯古城中氈帳林立,中心的大帳裡,頭戴氈帽,身批皮裘的將帥們正圍著輿圖爭論不休。端坐上位的中年人用鼻音嗯了一聲,將帥們頓時噤若寒蟬,嘩啦一陣響就左右歸班,目不斜視地屏息以待。
傾聽著急促行近的腳步聲,中年人道:“迪古乃回來了,希望他能帶回好訊息。”
中年人眯著眼,眼縫中透出的激ng光,像是飽餐之後的獅虎。但平淡的語氣下,又含著一絲憂慮。
“拜見大王!”
完顏迪古乃進帳,向原本的女直部都勃極烈,現在的女真國大王完顏阿骨打叩拜。
“耶律斡裡朵大敗,蕭乙薛、蕭謝佛留等遼將收殘兵入黃龍府,棄周邊城塞,小人沒能尋到戰機,請大王責罰!”
正月末,阿骨打率軍與遼軍大戰達魯古城,以萬人敗十數萬,遼軍大潰。就逃走了騎兵,步卒全為女真所獲,同時還繳得數千耕具。有了這些步卒,有了可以屯墾的耕具,阿骨打的心思變了。
原本他進逼黃龍府,只想sao擾大遼,求得大遼議和,獲得du
li的屬國地位,擺脫大遼昔ri對女直的嚴苛統治。可經過去年寧江州之戰,和出河店之戰,以及今年的達魯古之戰,大遼的羸弱一面已在他眼前展露無遺。
羸弱歸羸弱,他還沒那個膽子敢想自己能吃下這頭龐然巨物,但壯丁和耕具到手,讓他對黃龍府有了更多想法。對外宣稱退兵,實際率激ng銳隱於達魯古城,同時派迪古乃襲擾黃龍府周邊,看有沒有可乘之機。
迪古乃雖然告罪,臉上卻是喜氣洋洋,讓阿骨打不耐地問:“沒尋到戰機,卻又得了什麼東西?”
迪古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