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抱住媽媽,安慰安慰她,對她講講丹尼亞爾是怎樣一個人,但是我不敢,那我會叫她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我清白無辜地捲入這樁事裡邊,終歸不再成為秘密。
薩特克很快便回來了。他自然很難過,雖然在拚命喝酒時對奧斯芒說:
“走啦,她正該有這種下場。誰知道會死在哪裡。我們這時代女人有的是。就連一個金髮女人,也換不到一個頂無用處的小夥子。”
“這話對!”奧斯芒回答說,“就可惜當時他沒有落到我手裡,要幹掉他,就完事大吉了,至於她,揪住頭髮,給拴到馬尾巴上了事!說不定,是到南方去了,去種棉花或是找哈薩克去了,他倒不是頭一次流浪了!只不過我弄不懂,這到底是怎麼搞的,事前誰也不曉得,連想也不曾想到。這全是她,不要臉的,一手安排!
我真該把她……“
聽著這些話,我真想對奧斯芒說:“你一定沒忘記她在割草場上怎樣呵斥你。
你才是個不要臉的傢伙!“
有一天我坐在家裡,正在給學校裡的牆報畫一點什麼。媽媽在爐邊忙碌著。忽然薩特克闖進屋來。他臉色灰白,眼睛兇狠地眯縫著,朝我奔來,把一張紙搡到我鼻子底下。
“這是你畫的?”
我急壞了。這是我的第一張畫。栩栩如生的丹尼亞爾和查密莉雅這會兒正望著我。
“是我。”
“這是誰?”他用一個指頭戳著紙說。
“丹尼亞爾。”
“叛逆!”薩特克衝著我的臉叫喊道。
他把畫撕得粉碎,喀嚓把門一摔,走了出去。
經過很久的悶人的沉默之後,媽媽問我:
“你早就曉得?”
“是的,早就曉得。”
她靠在爐上,帶著那樣的責備和困惑神情望著我。當我說:“我還要把他們畫出來”時,——她傷心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我望著散在地上的碎紙片,一種難以忍受的凌辱使我十分氣惱。隨便把我當做叛逆吧。我背叛了誰?背叛了家庭?背叛了我們的家族?但我沒有違背情理,沒有違背真正的情理,我覺得他們兩個人所作所為合情合理!我無法對任何人講明這件事,就連媽媽也不會理解我。
一切東西在我眼裡都變大起來,碎紙片就如活的一樣,好象在地上旋轉。丹尼亞爾和查密莉雅從畫上望著我的那一時刻,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腦海,以致我忽然覺得,彷彿我聽到了丹尼亞爾的歌聲——就是他在那難忘的八月之夜唱的那支歌。我想起他們是怎樣離開村子的,我於是急不可耐地想踏上征途,和他們一樣,大膽、堅決地走上艱難的追求幸福的道路。
“我要出去學習,……你告訴爸爸,我想成個畫家!”我堅定地對媽媽說。
我原是認定,她會責備我,而且會講起在戰爭中犧牲的哥哥,會哭起來的。但是,使我吃驚的是,她沒有哭。只不過戚然地小聲說:
“去吧,……你們翅膀長硬了,就各飛各的吧……我們哪裡曉得,你們能不能飛得高?也許,依們對。去吧……也許到了外面會改變主意……畫畫,抹顏色——這不算手藝……學學就知道了……就是別忘了自己的家……”
從那天起,小房和我們分了家。我不久就出外學習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
藝術學校畢業之後,我被送進美術學院,我向學院提出了自己的畢業創作——這就是我幻想了很久的那幅畫。
不難猜到,這幅畫上畫的是丹尼亞爾和查密莉雅。他們走在秋日的草原路上。
他們面前是遼闊、明朗的遠方。
雖說我的畫還不完美——藝術不是一日之功——但是它對我來說卻是無限可貴的,它是我第一次有意識的創作衝動。
現在我也常有失敗,常有對自己失掉信心的沉重時刻。這時我就非要去看看這幅我最心愛的畫,非要去看看丹尼亞爾和查密莉雅不可。我久久地望著他們,每次都和他們進行交談:
“如今你們在哪裡?你們走著什麼樣的道路?現在我們草原上有很多新的道路——去阿爾泰,去西伯利亞,在全哈薩克到處有路可通!有許許多多勇敢的人在那兒勞動著。也許,你們是到那些地區去了?我的查密莉雅,你走了,穿過遼闊的草原,頭也不回地走了。也許,你疲倦了,也許,你對自己失掉了信心?你就偎依到丹尼亞爾身上吧。讓他為你唱起他那歌唱愛情、歌唱大地、歌唱生活的歌!讓草原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