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屬和次要,C狀態卻表現得十分強勢和凸顯。尤其在戰事的下半段,毛澤東的打與停都是為了助蔣同美國吵嘴鬧獨立性,蔣介石也多虧了毛的一臂之力才扛住老美的高壓,保住了金門的陣地和仍然“代表”中國的面子。正是在此層面上,有一種意見說此役的贏家是海峽兩邊的中國人,輸家是大洋彼岸的美國佬:誰說不成道理?
當然,戰爭中的毛、蔣聯手,僅僅是對付共同對頭的一種心照不宣、權宜默契,他們始終都是對手,而從來不是盟友。甚至連“兄弟鬩牆,外禦其侮”都談不上。所以,所謂的中國人之“勝”,也不過是對美國的力逼勢迫還以顏色並小有收穫,使其陰暗企圖難以得逞而已,談不上什麼“大勝”。中國若真想“大勝”和期待美國的“大敗”,唯有實現自覺意義上的和解與聯合。1958年的炮戰,起碼已給予了我們一些有益的啟示。
問題三:歷史如何評價?
我的案頭,左邊一摞臺灣書籍,右邊一堆大陸書籍,各取一、二本來對照翻閱,便知兩邊對同一戰役的評說歷來迥異。
大陸方面認為:“炮擊金門”所實現的價值總和,包括軍事懲誡、政治分化、外交配合、政策宣示、戰略摸底、策略謀對、實戰練兵,均達到或超過了最初的預期,堪稱毛澤東軍事生涯的經典之作,為中國統一史上的重要篇章。
臺灣方面認為:“金廈炮戰”是近代事關臺灣生死存亡的關鍵一役,共軍無法攻佔金馬,難越雷池一步,乃從此確保了臺澎數十年安全和平。臺灣經過生聚教訓所創造的成就奇蹟,全仰賴此役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一場沒有一寸土地易手和大規模殲敵戰果統計的戰役,必然給雙方各自的“勝利演說”預留下充裕的空間,大家都說“滿意”也就不使人大覺費解。
我沒有這樣的“天平”,可以給各種說法中的是非曲直準確計量,站在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說法大概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吧。我只是以為,九十年代已進入倒計時,新世紀的曙色也開始在海平線上隱約閃爍了,對40年前的那場戰鬥,我們的思維理應從“昨日對昨日的評價”步入“今日對昨日的評價”。於是,對“炮擊金門”在中國當代史中的地位、影響、作用,我悟出了些許與別家不同較為新穎的看法:
關於地位。此役是國共兩黨之間最後一次大規模兵戎相見,但它又不是中國長期內戰的簡單順延。稍加留意便不難看出,黨爭、政爭在戰役中已經降為次要,統一與分裂之爭明顯地上升居於主導位置。防止美國分割版圖、肢解中國始終是毛澤東第一位的思考。中國幾千年歷史的發展規律就是如此,一旦國土出現分裂,統一便成了高於一切的國家、民族之最高利益所在。故“炮擊金門”,應看作海峽兩岸間矛盾由階級、政黨、意識形態、政治制度之爭在向統一與分裂之爭過渡的標誌。
關於影響。作為一場震撼世界的戰役,“炮擊金門”的影響是多方面的、現實的和長久的,我們至今仍能接收到它從逝去的時光裡釋放出來的衝擊波。其中,最強烈的資訊一直在提示、告誡當代和後代人,臺灣海峽的和平歷來具有相當危險的不確定性,一旦平衡被打破,戰端將從何而起並依怎樣的軌跡發展下去。舊有的模式雖不會被機械複製,但不變的規律一定會被再版重演。
關於作用。中共和平解決臺灣問題,統一祖國的政策思想於五十年代中期開始萌芽。1958年的“炮擊金門”乃對各方態度進行一次火力實測,並透過激烈震盪的方式,將矛盾錯綜混沌迷濛的臺灣海峽進一步濾清,為決策戰略提供依據,為運籌前途奠定基礎。於戰火中誕生的毛澤東多篇“雄文”,表明了中共的新思維已漸趨成熟、新方針正走向定型。這以後,由於國際國內的風雲多變和天災人禍,直到七十年代末期,事情方才瓜熟蒂落,中共全面系統拿出了“一國兩制”“和平統一”的大政方針。但誰也難以否認,在這一基本國策的漫漫孕育過程中,“炮擊金門”曾發揮過關鍵性的催生作用。人類社會歷史的發展不乏例證,為了公正的和平求助正義的戰爭,透過進步的戰爭促成理想的和平。戰爭與和平的對立統一中,有嶄新的境界,有前行的動源。
聽罷我的宏論,王教授既不苟同,也不反對,不時,捋一捋象徵豐富閱歷的鬢角華髮,扶一扶代表滿腹經綸的深度眼鏡,發出無褒無貶的中性的感嘆:你這麼看?很有意思!可以探討!
我深深感到,沒有知音或對手的討論都如嚼蠟般的乏味。
會中,組織廈門二日遊。
重登鼓浪嶼,再上胡裡山,觀國姓爺演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