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就像左右不討好的小媳婦,最難當。上級要求空中指揮必須掌握好戰鬥隊形,不允許丟下部隊不管陷入同敵機的纏鬥。要求絕對正確,但可想而知,在瞬息萬變高速運動著的空中戰場上,雙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咬著敵人屁股的同時,也被敵人咬住了屁股,哪裡還有什麼“戰鬥隊形”。機械、呆板的指令導致多少絕好的機會在眼前白白喪失,當團長的就是這麼一個命:打不下敵機,當不上“空戰英雄”,而且不論勝仗、敗仗,下來了你就豎起耳朵乾等著挨批吧。
敵人劈頭蓋腦的槍彈那沒啥,上級劈頭蓋腦的批評受不了。兩位年輕團長在部隊面前依然邁著矜持的步子,露出強裝的微笑,躲進小屋才敢將往肚子裡咽的眼淚流在臉上。先發牢騷後罵娘,幾杯悶酒壯了膽:管他孃的什麼隊形哩,拼下他幾架來再說話!要不,總得讓人戳後脊樑。
機群巡邏歸來,唯獨少了指揮員孟進。一種不祥的預兆揪著林虎的心,他後悔,不該同孟進說胡話。
孟進再也沒有回來。他一個人悄悄脫離了機群,飛出了指定的空域,單槍匹馬越過三八線去找敵人拼命。 地面部隊看得真真切切,一架米格15同七、八架F-86糾纏在一起,如牧羊犬衝進狼群作殊死鬥,天空被飛機拉出的白煙切割成亂七八糟的碎塊, 不間斷的機關炮聲震盪山谷。他如願以償地打掉一架F-86,自己也無可避免地被擊中。他本來可以不死的,已經跳出,可惜山太高,傘還未張滿,人就觸了地。屍體抬回來,安詳如沉睡狀,似還在夢憶將敵機打下那幸福的瞬間。
林虎肝膽欲裂,傷心莫名。按照他的脾性,立即就能衝到機場,發動,升空,去拼命,去報仇!有另外一種力量強抑著他的衝動。戰友魯莽的死使他清醒、使他成熟。軍人應該不怕死,但僅僅不怕死還不是一個稱職的指揮員。脫離了自己部隊的犧牲堪稱悲壯,同時亦是必須禁止和避免的。上級把整整一個團隊數十架飛機交付與你,肩膀上壓著沉沉的責任啊!
靜下心來認真研討經驗教訓,發動群眾探索新的戰法戰術,化悲痛為力量有著相當實際的內容,報仇雪恨絕不是蠻打亂衝。仗愈打愈好,愈打愈精了,他的組織指揮也漸漸爐火純青。 團隊擊落擊傷的數十架F-86中有他兩架,但他最感得意的還是部隊戰鬥素質的整體提高,所有的翅膀都摔打得更加靈巧,更加剛硬。
從朝鮮歸來,劉亞樓再度召見:“林虎,你打得不錯。盂進死得可惜呀!”司令一句話,令幾年的甜酸苦辣喜怒哀樂七葷八素化為一汪淚水,奪眶而出。
劉亞樓掏出手絹:“朝鮮戰場是我們的一筆寶貴財富,勝利的經驗要總結,血的教訓也要總結。地面總的講是和平了,但空中的戰爭還遠未結束呀。”
朝鮮戰場,對我們新生的人民空軍是一次最大的實戰鍛鍊,使得我們
1958年在東南沿海應付那樣一個複雜的局面,肚裡不慌,信心十足。
1958年7月27日, 我們冒雨隱蔽飛到汕頭,就是準備打他一次伏擊。
當天和28日。國民黨飛機都來偵察過,我們偽裝得很好,他沒有發現。
7月29日一清早, 我把飛機拖出來試車,突然,機場周圍的高炮同時
開火。原來炮兵有一條,聞機聲就開炮。我趕忙下令“停!”這不是要暴
露自己的秘密嘛?搞得我很緊張。
我命令把偵收國民黨飛機頻率的機器搬到指揮所,我戴上耳機,直接
聽國民黨飛行員相互間及同地面指揮的通話。這本來是違反規定的。我不
管,我是現場指揮員!
國民黨也精得很,到空中只說一兩句英語,是個訊號,表示集合完畢。
他瞞不了我,我知道他們已經起飛了。他一到澎湖,還要向地面管制說一
句短話,聽不清楚,但我已知他們到了澎湖。我就是憑經驗計算時間,叫
趙德安他們起飛。雖然準確到“秒”不可能,但大體時機不會差太多。
經過多年的反覆演練,我們機組在空中配合已經相當默契,領隊長機
不用講話,做個動作,僚機就明白是什麼意思。同時,空、地配合也相當
嫻熟了,雷達一發現敵機,馬上就能推測出敵人的航線、時間,算好提前
量,給趙德安正確的引導。
敵人四架飛機,兩架一組,交叉飛,互相掩護,像交叉並行的兩條蛇。
根據多年經驗,我知道他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