渲染著這裡重大、緊迫、嚴肅的氣氛。所有的“戎裝”都目不旁視地注視著唯一一個著淺色中山服的“老百姓”,他,就是堅決拒絕接受大元帥銜,但中國軍隊指揮大權始終牢牢在握的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
毛澤東動作緩緩卻是用力地劃燃一根火柴,點菸,深深吸入,掃視一下會場,開宗明義宣佈:現在開會。大家都知道了,世界上有一個地方叫中東,最近那裡很熱鬧,搞得我們遠東也不太平。人家唱大戲我們不能只做看客,政治局做出了一個決定,炮打金門!
瞬間,會議室內鴉雀無聲,空氣凝結只聽見吊扇旋轉的嗡嗡聲,歷經百戰熟知戰爭為何物的高階將領們立刻在心頭稱出了毛澤東最後四個字的千鈞分量。
自從1935年遵義會議確立了毛澤東在全黨全軍的領導地位以後,歷史便一次又一次印證了毛澤東就是勝利的代名詞。沒有人懷疑他所做決定的正確性,人們的眼神是在互相探詢:既然中央和主席決心已下,炮擊的軍事和政治的目標是什麼?實現的條件究竟如何?
畢竟,這是極有可能導致同擁有世界上最強大軍力和最龐大核武庫的美國再度對陣、較量的重大軍事行動啊:
確實,換一個人,也許1958年便不會有讓世界瞠目結舌的“炮打金門”。問題是,與生俱來不信邪不怕鬼的毛澤東,這一遭就是要針鋒相對對著幹,打一個樣兒給他美國人看的。
雙方曾在朝鮮打了三年,幾十萬士兵的鮮血鑄成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美國人自己說:一個世界一流強國和一個剛剛結束內戰的殘破匱乏之國打了個平手,這本身就是一次失敗,是美國陸軍成軍一百多年來最為慘痛的一次慘敗。
從此,美國人不得不對毛澤東的中國刮目相看,既不敢隨便惹他碰他,又要想盡一切辦法孤立他,削弱他。
毛澤東則順理成章把美國當作天字第一號敵人,像提防一隻蹲在你身旁睜著貪婪的眼睛稍有疏忽便會撲將上來的惡狼那樣加以防範。
1956年艾森豪威爾同蔣介石簽訂了“共同防禦條約”,使美國在臺灣和臺灣海峽的軍事存在“合法化”。此“條約”不論怎樣強調“防禦”性質,都無法掩飾其監控、扼制、禁錮、窒息新中國的戰略企圖,對毛澤東無疑具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挑戰意味。“條約”的另一個潛臺詞是,要長久地使中國分成兩部分,讓他們互相敵視、爭鬥,而一個分裂的中國絕對比一個統一的中國對美國、對西方世界更有利。一位西方記者寫道:艾森豪威爾總統和蔣介石總統最近簽署的防禦條約在中國人中間引起強烈的憤怒情緒是很自然的,就如中國的一個成語,這好比砍下你的一段肢體再在傷口上灑鹽,並很容易使中國人回憶起近一百年內許許多多使他們民族感到恥辱和受到損傷的條約。
中美關係繼續惡化,向良性轉化的可能性像沙漠中的海市屋樓一樣虛幻渺茫,全世界都感覺到了由於東西方兩個重量級大國尖銳對抗使我們這個星球大廈發出的難以承負的危險聲響,人們不無惴惴地注視著,兩個巨人間頻繁摩擦所迸射的火花,隨時都可能成為變冷戰為熱戰的導火索。
面對美國的超強壓力,毛澤東的方針是挺直腰桿,昂起頭。1957年,他充滿自信和自豪地站在莫斯科克裡姆林宮富麗堂皇的會議大廳裡,向幾百名中外記者發表了他的著名論斷:東風壓倒西風。那確實是一個如今早己不復存在的東方陣營空前團結同仇敵愾、社會主義聲威如日中天幾達峰巔的時代,亦是恐慌情緒籠罩著整個西方世界,爭奪廣大中間地帶的鬥爭趨於白熾、愈演愈烈的時代。勢不兩立的雙方都把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態度變化看得重如泰山,似乎每一個角落的傾向性都事關下一次世界大戰孰勝孰負的大局,必須錙銖必較,寸土不讓,決不可掉以輕心。
現在,美、英在中東得手,呈頹勢的“西風”開始了猖狂反撲,佔壓倒優勢的“東風”豈能袖手旁觀無動於衷?
歷史的進化風馳電掣日新月異,“今天”對於“昨天”往往已經很難理解,而“明天”又可能會產生出對於“今天”的困惑。只有重新置身懸掛著1958標誌的世界大舞臺,才會對所有的戲劇情節和人物有深入透徹的瞭解。
“炮擊金門”在短短數天內便被決定,沒有人認為它來得太快和突然,相反,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中東事件合乎邏輯的發展,是顯示“東風”強勁威土的最佳選擇。
毛澤東闡發自己的意圖。
他那頓挫抑揚高亢鏗鏘的湖南腔有一種特殊的魅力,能夠起到安娜·路易絲·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