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急一問,難道是故意令在此諸人都聽聽?於是,秀忠大著膽子回道:“倒是有個對老虎頗為不利的訊息。”
“莫非老虎蛀牙了不成?”
“是。可說是老虎的牙齒,也可是說是老虎的爪子……片倉景綱故去了。”
“啊,你在說伊達啊。”家康佯裝糊塗,“片倉景綱乃是政宗的左膀右臂。他去世了?”
“是。十月十四,片倉景綱故去,長眠九泉。伊達應大為落寞。”
“真是可惜啊,快派人前去弔唁。你派出使者了?”
“可是……伊達對喪事秘而未宣。”
“不管對方怎樣,既知了,就當派人去。”家康發出了深深的感慨。伊達政宗的氣焰恐稍受挫,但餘事甚多,仍不得有絲毫放鬆。若僅僅擔心伊達之叛,實無必要如此大張旗鼓。上總介忠輝已經交出兵權,被政宗派向班國求援的支倉常長至今了無音信。這個時候,片倉景綱又死了……
秀忠原本想視父親的康健狀況,勸他適可而止。此時一見,他才發現,父親現在與以前大為不同,總在試圖掩飾自己的衰老。
家康未繼續談議片倉景綱之死,用完午飯,便站起身來,拿年輕的井伊直孝取笑:“直孝,你是德川旗本將士頭領。我問你,若南蠻軍乘大船攻到川崎海邊,我也越過箱根,攻陷小田原,再打過來,你在江戶該如何阻擋南蠻和我前來?我們回江戶城時邊走邊談,你就跟我講講這攻防之法,聽好,你要是有一絲疏忽,我可就要把你滅了。”
井伊直孝有些委屈地應了一聲。他的辦法,是在六鄉堤埋伏旗本精銳,先趁天黑殺入停泊於海邊的南蠻船。他因循當年元寇入侵,在博多灣迎戰的舊例,待敵人降下船帆之時,看準時機,駕小舟襲擊敵軍大船,便能將敵人全部拿下。
“不讓一個敵人過六鄉渡口。”井伊直孝走在家康旁,回答著家康的問題。柳生宗矩微笑著,和他並排而行。
“但若這時又傳來另一個急訊:我得知你為了保衛江戶,帶著精銳出了彥根城,便在背後包抄了皇宮,你如何用兵?”
“大人,您的大營駐在何處?”
“那還用說,當然是在駿府。”
“那樣的話,您便過不了名古屋。因尾張參議已率領屬下將士擋在了那裡。”
“你是想借助別人的兵力?”家康揶揄地笑道,“我當然也知名古屋有參議和成瀨等人把守。但我若借用南蠻大船,從海上至堺港,便可登陸包圍京都。自從井伊谷以來,井伊門便以勤王聞名於世,因此,你在任關東旗本頭領的同時,還擔任拱衛宮廷的大任。”
這裡是海邊,天氣晴朗,碧藍的天空中傳來蒼鷹之嗚。井伊直孝的黑髯在初冬的風中飄逸,他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哈哈!”家康見直孝不答,笑道,“好了。上馬。”
“可是……”
“你不必馬上回話,與我同去打獵吧。在到達武藏野的忍城之前,你要好生思量,要是想不出好法子,就會有三家走向敗亡。”
“啊?”
家康見直孝驚懼,笑道:“三家走向敗亡,日本國自會因此走向滅亡。一是井伊家,一是德川家,然後,便是最重要的皇家。因此,你豈能有絲毫疏忽?”
柳生宗矩心頭一熱。從家康對直孝的揶揄,可看出他此次來江戶的目的:一是阻止伊達謀變,但這非全部。他還想確定竹千代為下一代德川家督,更確切地說,他想向包括自家在內的諸大名明示嫡子相續的規矩。他還故意改變行程,以試探將軍及屬下臨機應變之能。其……就像剛才試井伊直孝,他要言傳身教,訓示部下。
這如遺言啊……宗矩感到一陣冷風吹過心頭,就如冬日的大雁掠過天空。
家康此間,只是為了掩飾疲倦。他僅在鈴鐺森林歇了一歇,當日便到了江戶西苑。
家康進入西苑,和將滿十三歲的竹千代見面諸情,柳生宗矩就不得而知了。
當年圍繞著秀忠、秀康繼承家督之爭,家康身邊重臣分成了大久保和本多兩派。現在的江戶城內,也和當年一樣,乳母阿福自是擁戴竹千代,正室阿江與夫人則獨喜國松丸。據云阿福夫人有機會便拽住家康的衣袖,求他關照竹千代。但據柳生宗矩所知,家康公之所以立竹千代,並非受他人左右。二子雖為同胞兄弟,能力必有高低。在武力至上的亂世,以力道決定優劣,實為迫不得已,如今不同了。
“但,這和野獸的世界有何不同?”這就是家康的想法,“生於太平之世的人,必須依靠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