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比他們大一兩年,在這裡是他們的tutor。舍監說,我的作用只是要make friends with them。
想著門外的面目,便睡了。醒來覺得有人進來嘶嘶沙沙弄了一陣,原來是洗廁所聲音,像在酒店。
第二年。
有個人無端拿碗公仔麵進來。煮好了,便在這裡吃。而我在另一角做我要做的事,間中閒聊幾句,然後又兩不相干了。或者有些晚上說得興起,便會講吓去,黑夜無盡頭,放心地談,忽然倦了,就此打住。
一個穿短波褲赤著上身,一個穿睡衣,為什麼要走在一起呢?沒什麼的,不過是這幾分鐘之間的事。並不像外面的約會,大家穿得好好,時間地點名堂弄得好好,然後談什麼呢?什麼也要談,人都來了,滿懷動機和借頭。
而今夜,特別疲累和沉默。那人吃完麵便自走了。
第三年。
不少相處了兩年的,都走了。是不是應該有一些難過呢?總有機會回來探望的。但現在反成為外面的人了,在一些大規模的慶典裡,他們會回來高興一下,然後講些近況,甚至屈蛇留一夜,然後,既是客人,總是要走的,滿懷動機和借頭。如此,是不是應該難過呢?不是的,因為老一代未走前,又暗裡不自覺培養了新的一代。這地方,訓練我們問候分手會面又告別,每年流失一些又新認識一些。而人為什麼會認識?總有原因的。有些因為是同學有些因為是同事,而我們因為同住,在這間宿舍,朝或者夕對住,彷彿別無選擇。動聽的說法是緣,掃興點說,是客觀環境從中造就。不過,也可以這樣想,將來離去時多看西環兩眼,其實並不因為數算出來的種種好處:地點,風味,等等。其實只因為曾經和一批人在這裡出入過,因為有一段日子花在這裡。這樣想,一切便顯得轟烈點。
三年之後。
自然要走了,但只揀宿舍附近一間屋來住。那裡有一道長長的樓梯要走,出入很是吃力,但三年來積聚下來的必需品多起來,再不只是一條毛巾一把牙刷了,一發不可收拾,於是貪就近;只一層不太習慣,從前在巴士總站下了車便往上爬,而現在忽然要掉轉方向往下走,有時不免回頭仰望多幾眼,無由來地覺得委屈。外頭的朋友最難明白我這種行為。當然,未住過宿舍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甚至有時連我自己也不。
我在這裡既不是學生,便不能若無其事地像一個平民參加這裡的大規模活動。因此,我的宿舍日記沒有記下盛大的水陸運會,沒有切實嚐嚐迎新營的苦難,根本看不出一間宿舍堂皇的面貌。我的情意結只繫於看電視、飲茶、消夜,和閒話,鼓勵別人頹廢。嚴格來說,我在這裡並沒有執行過我的職責——上情下達,做一道好橋樑——反而自溺其中。只寫下一些小圈子的日記。如今看著,卻佔據了空間,干擾了大事。不過是個二百來英尺的房,另附二十二間房二十四個同伴。
或者,將來我只記得這裡是薄扶林道82號,叫聖約翰學院,到相識的人都走清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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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
夜接追稿的電話,對方責怪,怎麼遲遲未能交稿,又屢次脫稿,定然不重視他們雜誌了。我當然大聲說不。不,正因為太過重視,過於認真,才有屢次脫稿。
這倒不是客氣門面的藉口。而是實情。有些意念醞釀已久,本來可以下筆了,卻總想再待時機成熟,找個適當的時辰,更衣沐浴集天時地利於一身才動筆,結果?果然一待就是半年一載,最後胎死腹中。
幾時找一本宏宏鉅著,認真地讀它一讀。挺直的腰背,十八英寸的距離,光猛集中的檯燈,清心寡慾,了無雜念……只是,這種環境難得完全配合,於是鉅著只看了幾頁,閒雜之作,在地鐵中偷瞥幾行,在臨睡前半倚床背懶看幾頁,反而讀完了一大堆。
即使是愛。定然要認真的,就是她嗎?這樣算不算認真?那樣對不對門路?不夠認真,便不應繼續了。都只為認真之過。放棄,為了認真。失敗,為了認真。脫稿,為了認真。故欲要一切運作如常,最佳辦法莫如認真地處理世事世情。
古箏
曾經為古箏的聲音著迷,起緣是,朋友寄存了一具箏,在我的床底下。
某次有雅友來訪,兩個人笨拙的指頭在上面爬弄,居然也能弄出一種古典的境界。那箏線,每一個音都輕易地清脆而神秘。我們拿一杯*在手,說著,什麼才是中國,這就是中國,這一記吉他和電子合成器都無法模仿的琴音。
幼年家中也有一具古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