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埋怨自己閒得無聊,我耳根自然也就清靜了許多。
洪參軍也笑道:“記得我們來到蘭坊之日,老爺就預言我們在此會碰到一些有趣的偏題、怪題,正可大顯身手,大幹一場,如今此話果然應了。”
狄公屈指一算,說道:“我們到此才七天時日,實令人難以相信,近幾日中我最大的心病便是不知錢牟的幕後人是誰。我深知,此患一日不除,蘭坊一日便不得太平。此可謂盲人瞎馬,厝火積薪,什麼禍端都可能發生。”
(厝:讀‘錯’,安置,措置;厝火積薪:置火種於堆積的柴薪之下。比喻危機已伏,尚懵然未覺。)
陶甘問:“老爺如何知曉倪琦便是此人?我卻沒見一絲痕跡。”
“不管案犯是誰,第一,他須通曉國事,第二,他須居於錢宅近旁,我們可依此順藤摸瓜。始時,我對吳峰有過懷疑,心想此人有膽有識,若冒險作惡,實不足為怪。況且他是將門之子,見多識廣,國事軍機,多有所聞,欲在暗中操縱錢牟並非難事。”
洪參軍插言:“再有一條,吳峰偏好番胡畫藝,看來亦不無緣故。”
狄公道:“此言甚是。但吳峰來蘭坊時日並不長。他的下處又離錢宅甚遠。若經常喬裝進出酒店,店主豈能全然不知?還有,從馬榮與獵戶一席話中獲知,吳峰被捕一事並未在反賊中引起驚慌,他們仍一如既往準備接應胡兵攻城。由此可知,吳峰不是錢牟的幕後之人。”
狄公又面對喬泰說道:“我正一籌莫展之時,你一句話使我心中頓時亮堂起來。”
喬泰聞言愕然,正沒理會處,狄會又道:“你稱我們假造巡邊官軍產生了兩個結果,這句話給我莫大啟迪。倪琦尚武之舉既可解釋為居安思危,枕戈待旦,以防胡兵侵犯之不測。亦可看成是他正厲兵秣馬,準備引狼入室,偷襲此城!一旦心中起疑。倪琦即是那幕後人物也就越看越象。第一,倪琦生於望族名門,自然通曉國事。第二,倪、錢兩家相距不到半里之遙,錢牟於門首升起皂幡,倪琦立即能可看見。我曾自問,倪琦既怕胡兵擄掠,本應居於東城門附近倪家舊宅,一有風吹草動便可出城進山躲避。但他卻離開這安全之地,偏選擇城西南角離水門甚近的危險地帶購置宅邸,這是為何?倪琦將錢宅兩名鬥劍高手弄到他門下,對此錢牟雖是不願,但後來也就聽之任之,這又是為何?答案只有一個:倪琦與錢牟原是一丘之貉。奪取蘭坊並在此邊鄙之區建立獨立王國,與朝廷分庭抗禮,此歹意正是出自倪琦。
“其實,這個答案錢牟本人早已告訴我了!”
洪參軍與馬榮不約而同問道:“老爺,錢牟何時如此說過?我們如何不知?”
狄公看了面前四名助手,粲然一笑道:“錢牟斷氣之前,我們都以為他要說‘你……’,只因一口氣上不來,一句話只講了一個‘你’字就一命嗚呼了。其實我早該明白,一個瀕死之人,一口中進出一個字都難,豈會說長話?他只不過想說出一個人的名字,一個殺害潘縣令兇手的名字,從而回答我的問話。而此名字即是倪琦,只是‘琦’字未講出口他就嚥了氣。”
陶甘以拳擊腿,點頭不迭。
狄公又道:“今日我進山拜見鶴衣先生,言未三句,他卻將‘你’一誤聽為‘倪’,我心中一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錢牟瘐死之前四中吐出的一個字是‘倪’而不是‘你’!其實,老隱士未必當真聽錯,回顧他與我一席話,雖多有不著邊際、故弄玄虛之處,有的地方甚至妄下雌黃,但我思想來,他每句每字恐是都有所指,意味深長。”
(瘐:讀‘羽’;瘐死:囚犯在獄中病死。)
狄公慢捋美髯,一時沉默不語。又抬頭掃視面前四名親隨幹辦,說道:“明日堂上我就將倪琦謀反一案具結,潘縣令命案也就隨之了結。除此之外,丁虎國命案亦可審理完畢。”
狄公最後一句話使四名助手再次瞠目,禁不住你一言我一語議論開來。
狄公道:“丁虎國書齋喪命之奇案已知端底,尋找作案人的線索就在作案現場。”
洪參軍道:“如此,案犯到頭來還是吳峰!”
狄公道:“明日堂上審理此案,你等自會明白丁虎國如何喪命,又是死於何人之手。”呷了口茶又說道:“今日我們所獲甚大,但仍有兩道難題尚無答案,一是白蘭仍不知去向,二是倪壽乾畫軸之謎仍未揭開。這第一件事實屬緊急,刻不容緩;第二件雖非十萬火急,也應全力以赴,不可懈怠。須知,倪琦犯謀反死罪,按律官府將沒收他一切家產。若是我們無法證實倪夫人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