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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眾人又紛紛就席,四名舞妓插燭般先叩過頭,抬起酒壺,遂一敬奉,開始侑酒助興。

韓詠南委了一名叫杏花的侍候狄公。狄公見杏花臉如堆花,體似琢玉,十分窈窕。待細覷時,乃又微蹙春山,寒凝秋水,雲恨雨愁,似有滿腔心事,不比那三個妖嬈形狀。

杏花為狄公斟了一盅酒,恭敬呈上。狄公問她年紀,答雲一十九歲。又問籍貫,答雲本地人氏。

狄公笑道:“聽姑娘口音,好似晉中人物。”

杏花驚訝地抬頭看了狄公一眼,不吱聲。

“本縣正是晉中太原府人氏,故聽你口音十分稔熟,想來或是同鄉。”狄公和顏悅色。

杏花半響乃點頭,又疑懼地望著狄公。

“回稟狄老爺,小女子實是晉州平陽郡人氏。適間欺瞞,萬望寬宥。——小女子也不得已也。”

(宥:讀‘幼’,寬恕。——華生工作室注)

“果然正是同鄉。”狄公笑道。心中不由詫異,為何如此一個天姿國色的少女獨身來到異鄉,操持這等生計,好生可憐。遂與杏花談起晉中風物掌故,古蹟名勝來。

這邊韓詠南正與一個叫白蓮花的舞妓在行酒令。猜詩謎。——白蓮花令詞層出不窮,變化無端。韓詠南雖然也念過不少古詩,卻一時蒐羅不來,口舌支吾,一味認輸,已被灌得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白蓮花吃吃笑個不停,一手擎著酒盅,轉去軒廳外討了酒來,還想罰韓詠南,卻見韓詠南已伏在桌上,不勝酒力了。

狄公見韓詠南伏桌打盹,心中不樂。杏花卻轉過身去,瞥了韓詠南一眼,小聲道。“老爺,城裡正在策劃一起危險的陰謀,少間再與你細說。”

第二章

狄公聽得親切,心中吃一大驚。待要再問,見杏花已俯身扶起韓詠南,一面嬌喘喘笑喚白蓮花來幫忙。

“老爺,會弈棋麼?”又是杏花的聲音,清晰而急促。

狄公一愣,正欲作答,見白蓮花應聲已繞過桌角來,遂退間半邊,不作聲。

白蓮花笑盈盈擱下酒盅,顫嬝嬝伸出一條臂膊來,與香花兩邊架起韓詠南。韓詠南醉眼朦朧,用衣袖抹了酒涎,搖晃站起,雙手摟定杏花腰身,乞道:“杏花,你跳個舞吧。”

杏花微微一笑,點頭應允,迅即抽身從韓詠南懷中脫逸,理了理鬢髮簪釵。軒廳的水晶珠簾掛起,內廳地上早鋪起一片猩紅氈毯。一聲檀板,兩邊響起絲竹。一時弦管交響,十分悅耳。

杏花輕挪蓮步,搖閃細腰,翩翩起舞。此時只一支玉笛伴聲,嘹亮清潤,會合節拍。遠遠見杏花笑顏溶漾,如三春桃李,舞態自若,如風中柔條。漸漸額絲汗潤,蟬鬢微溼,凝脂裡透出紅霞來。

狄公心隨耳聞,不覺擊節嘆贊。須臾又不耐,轉思這花前月下,歌榭舞臺,豈會孕有異象。杏花適才的兩句話真有凶信?這漢源城裡莫非早有陰謀醞釀,如今已露圭角,或是僅被杏花一人探知虛實,窺出端倪。看她適間躲躲閃閃模樣,似是怕被席間有人看破,故弄此姿態,迷惑於人。——難道這席間中人也有捲入危險陰謀的?倘若真有,又會是誰?這兇情又究竟是什麼?殺人?放火?搶劫?——狄公只覺心中一團亂麻,治理不清。只巴望宴席早散,聽杏花訴說詳盡。此時倒象泥塑木雕一般,六神無主,魂不守舍。

忽而繁管急弦齊作,舞曲變得氣象磅礴,雄闊壯烈。杏花如狂風急雨一般旋轉跳騰,似一團霓霞閃灼明滅,一簇仙葩搖曳舒發。忽聽得一聲中天鶴唳,音樂嘎然而止。杏花笑吟吟向眾人叩謝,退出軒廳,轉去後廂卸裝。

狄公乃恍惚醒來,隨眾人鼓掌喝采。見韓詠南又立起拱手道:“幸眾位再寬坐片時,以畢餘興。”神色十分清爽。

這時筵宴又近尾聲,人人都有了三分醉意,免不得兩兩三三低聲閒聊起來。有的立窗檻下賞月,有的去軒廳外醒酒。

這邊康氏兄弟卻因言語不合爭執了起來。

“萬一帆可不是善類,貸借鉅額銀票於他,只恐本利俱失。”康伯年惱怒地叫道。

康仲達道:“豈可聽信酒樓茶坊間的閒言?人家那邊信誓旦旦。”

“你拿我的錢銀去冒這風險,萬—……”康伯年見劉飛波過來勸解,便不吱聲了。

“你這俚嗇鬼!父母傢俬你佔去大半,竟厚顏稱你的錢銀。”康仲達火了。

劉飛波功道:“豈可為區區錢銀事兄弟鬩牆,豈不教狄縣令齒冷,如何看吾漢源人物。”

(鬩:讀‘細’,本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