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幾段,節奏輕快,旋律十分動人。“噢,這第二支曲是《秋月吟》。去年在京師最是流行。”
神笛劉一支一支地吹,一支一支地講出曲調的名目。這樂譜花樣狄公大多不懂,心裡不禁感到十分失望。他原以為這冊《玉笛譜》既無曲牌又無歌詞,根本就不是樂譜而是宋秀才用樂譜的樣式記錄下來的一份秘錄。這秘錄無疑會解開他來金華之謎。然而這真是一冊笛曲的古譜——這根線索又斷了。
“該死!”一聲粗俗的罵聲將狄公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這最後一支曲好生面善,卻識不得了。”
神笛劉說罷,又把笛子送到嘴邊,低沉的笛聲響起來,其節奏很緩慢,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充滿了哀傷。小鳳凰一聽不禁愣了,兩隻木然無光的眼睛閃出了欣喜的種色。接著節奏快了起來,高而尖的音調配著古怪而陰鬱的旋律。
〈注①:《雲想衣裳花想容》(While Clouds Remind Me of her Dress,Fl owersof her Face)疑即是傳說中的李白三首《清平調》之一,但李白作是曲辭。在狄仁傑時代之後。——譯者注〉“這該死的《黑狐曲》:”神笛劉輕輕詛咒了一聲。
小鳳凰激動地說:“老爺,請將這冊曲譜借給我,我能找到會吹奏的人。”
狄公道:“這個不難。但是,小鳳凰,你必須將這《黑狐曲》的故事講點與我聽聽。我也是個對樂曲很感興趣的人。”
小鳳凰道:“老爺不知,這《黑狐曲》是這裡一帶最古老的曲子。目下的笛譜裡都失了記載。我有個好友硃紅,。她住在城南黑狐祠裡,卻經常唱這支曲。我曾要她將曲子記下來,可她不識字也不識譜。但老爺,這真是一支最理想的伴舞曲了。”
狄公將曲譜給了小鳳凰,說:“你可得在今晚宴會上還給我。”
“好,老爺。我此刻就去請個伴奏的行家翻成今譜。老爺千萬別告訴客人們我要跳這《黑狐曲》,我要出其不意,讓他們大吃一驚。”
狄公點點頭,轉臉對神笛劉說:“來,拿兩個大碗。”
神笛劉端來了兩個藍粗瓷碗,狄公開啟酒瓶蓋給他滿滿斟了一碗。
“好酒,好酒。你聞這香味!”神笛劉咂咂嘴,高興得大聲叫道。只一口氣便將那一大碗酒灌下了肚。
狄公又替他斟了一碗,一面問道,“劉先生是如何知道這《黑狐曲》的?”
“我曾聽黑狐祠那小女巫唱過,很是動聽。可惜是鬼迷心竅的人唱的,墮了這招,多半是不祥的。”
狄公問:“那小女巫是誰?”
“唉,那是一條黑狐狸精。沒爹沒孃,不知從哪裡來到陽間的。一個揀破爛的老婆子揀到了她,卻是早潛伏了妖根。十五歲頭上才開口說話。還時常犯邪。發起病來眼睛骨碌碌亂轉。中說著人人聽不明白的怪話。那老婆子發慌不敢收留,便將她賣到了一家妓院。誰知第一天接客便將那客官的舌頭咬斷了下來,當即逃身到南門外那個荒僻的黑狐祠裡去了。直至現在還住在那裡。那黑狐祠一帶經常鬧鬼,就是清風明月之夜也可聽到啾啾喁喁的鬼哭聲。祠裡祠外狐狸成群。聽說是當年九太子謀反事敗,跟隨的人全在那裡砍的頭,故陰魂不散,時時作祟。那附近的人家早挪遷了,膽小的人還時常供奉些鮮果酒肉的,但絕不見人去求神禳災。那小巫與狐狸一起吃供品,一起跳舞,唱那支《黑狐曲》。這金華城亦只有她一人敢呆在那裡,那裡的狐狸與她極是親暱,她不是條狐狸精又是什麼?”
(禳:祭名。祈禱消除災殃、去邪除惡之祭。——華生工作室注)
狄公站起來告辭:“劉先生慢慢喝吧,我有事權且先一步走了。”
狄公從街上一個小販那裡打聽實了走城南門的路,便在了一頂轎直趨敏悟寺——從敏悟寺後去黑狐祠便沒有多少路了。
第九章
在兩個轎伕抬著狄公乘坐的小轎在人群中穿行。長長的一條寺廟街原先有好幾座佛寺尼庵,香火很是美盛。後來一場大火燒去了大半條街,只剩得斷垣殘壁,一堆一堆瓦礫場。唯一完好無損的敏悟寺在廟街的最南端。
小轎在敏悟寺山門停下,轎伕用衣袖不停地拭著額上的汗水。狄公給了轎金,一面問轎伕:“這裡去東門要費多長時間?”
轎伕答道:“相公若是坐轎走大路時,約莫半個時辰,倘是改走小路,不二里路便可到了。”
狄公點頭。他明白了宋秀才從東門孟掌櫃家去黑狐祠原來很是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