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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部分

衙卒將沈金押下去,傳命帶沈雲去內衙細審。

從停屍小屋出來,空氣頓時一新,衙舍、庭院間夏木垂蔭,蟬聲高吟。

狄公高興地對陶甘說:“想不到在沈金身上竟問出了走私案子的重要線索!我馬上傳驛使飛報江夏縣,要他們立即捉拿黃鶴麵館的劉掌櫃,然後問出誰是他的後臺,那兩箱走私物品到底是送給誰的。陶甘,我懷疑接受那兩箱走私貨物的就是藍掌櫃,他不正是在孔廟對面開著當鋪嗎?更何況他常去江夏縣做生意,與那裡的走私犯們串連一氣。”

“如此說來老爺真相信沈金他們不是殺萬茂才的兇手,那麼藍田玉的話又作何解釋。他在林子裡見的兩個人不正是沈金和張旺嗎?”陶甘迷惑不解。

狄公思索了一下,說道:“等我們完全弄清了萬茂才的來龍去脈後案情便會更清楚。我認為沈金已將他所知道的事全告訴了我們,當然有一些事他也未必全清楚。我們還是來聽聽他妹子沈雲說些什麼吧。”

狄公、陶甘回到內衙,當值文書便呈上一份江夏縣剛送來的案情簡報,說:“陶相公頭裡問我打聽黃鶴麵館劉掌櫃,老爺,這份簡報裡恰有一節說那劉掌櫃今天在江夏縣酗酒後與人鬥毆而死。”

“什麼?!”狄公吃一大驚,忙接過簡報溜了一遍,又扔給陶甘:“這幫賊竟走在我前頭了!本來我想走私案的破獲已指日可待,現在看來我們還得重新開始。應奎等三人的骨頭早已爛在枯井或樹洞裡了,難怪喬泰、馬榮找不到他們的蹤跡,而如今這個唯一能抓住的關鍵人物劉掌櫃又與人鬥毆而死,一線活絲在此掐斷。”狄公一屁股坐倒在大師椅上,神情陰鬱地望著陶甘出神,一面憤憤地用力抖著他那又長又黑的大鬍子。

陶甘慢慢用手指繞卷著頰上那顆痣上的三根長毛,半晌說:“此刻就對黃鶴麵館所有的夥計進行一次出其不意的刑訊,或許還能拈出根新的線頭。”

“不!”狄公道:“劉掌櫃對幫他偷運兩箱貨物的人尚且如此殘忍,非置之於死地不甘休、他會留下個把知情人在他的麵館裡?事實上他的上司對他都實施了殘忍的滅口手段。”

狄公恢復了平靜,他一面搖著鵝毛扇,一面從容地說道:“萬茂才的被殺我認為與那個走私案密切相關,我有一種預兆,只要我們能成功地偵破萬茂才案子,就不愁破獲不了那走私案。”

衙卒將沈雲押進了書齋。

狄公見那沈雲黝黑的鵝蛋臉上一對深情脈脈的大眼睛極富於表情,櫻桃小口之上懸著一梁高挺的鼻子,兩條細長的鳳眉如丹青畫出一般。烏雲似滋潤的長髮蓋頭披下,不施粉黛卻顧盼流波,與她那粗陋的衫裙很不相稱。她從容自若站定在書齋內。宛如一株水楊枝兒插在風裡,一搖一擺,嫋娜生姿,腰間一根黑絲絛,兩隻新蔥似的玉手叉在腰間。

狄公和顏悅色地說:“沈小姐,衙里正在勘查萬茂才的下落,我只想問你,你是在什麼地方認識他的?”

沈雲冷冷地看了狄公一眼:“老爺該是尋錯人了,我不是犯人,不想回答莫名其妙的問話!”

“你知道我是縣令,這裡是衙門,你若是大膽藐視官府,小心打得你皮開肉綻。”

“我忍得住痛,我不怕鞭子、板子,我是被你們騙進來的,我有什麼罪過?”沈雲抗辯道。

“你這個猖狂的女子!你可知道單憑流竄和私娼兩個罪名便可在你臉上刺上金印,發配充軍!”狄公厲聲說。

沈雲的臉變白了,她滿臉狐疑地望著狄公鐵青的臉,乃嬌鶯般地開了腔:“老爺在上頭坐著,小女子哪敢猖狂。只是我實在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不信老萬叔會說我什麼壞話,絕對不會。我們在長安與一幫歹徒鬥毆,我和哥哥都捱了刀,鮮血直流,正沒奈何處,恰碰上這老萬叔出來勸阻。那幫歹徒一見他都紛紛退避了。他開著一爿大生藥鋪子,家裡很是富有。他將我們帶到他的店裡,用金瘡藥細心與我們貼敷,並謙恭溫和地問這問那,我生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好心人,我們遇到的有錢人都是狗狼心肺的。從此後,我們常去他鋪子拜訪他。他常賙濟我們。有時還親自帶了東西來我們下處,所以我們便做了自家人。你是懂得我這話的意思的,總之我們經常在一處。他有大學問,待人合禮數,他不嫌我不識字,每回都耐著性子聽我講話,什麼小事聽過了都記在心裡,背得出來。我很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他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但還像個年輕人一樣行動好頑。”

“後來呢?”狄公深感興趣。

“我們來往了一個多月,後來我們要離開長安去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