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幅掛在牆上的地圖前面,指點著說,“按照《專條》所黏附的地圖,中國新安縣和英國新租借地的北部陸界,應從深圳灣到大鵬灣沙頭角海之間畫一條直線,直線以北歸中方,直線以南歸英方,丈量、勘定極為方便,直截了當……”
林若翰一邊專注地聽著王存善發言,一邊詳細地記錄。聽到這裡,打斷了他的話,說:“我想提醒王大人,地圖上的一條直線,落到地面上就難以做到筆直了。因為沿線分佈著許多村莊,對於正好線上上的村莊,就不好辦了,因為那裡的人們多數都有密切的宗族關係,如果將一個村莊,甚至一個家庭一分為二,恐怕有所不便,也不近人情。王大人將準備如何處置呢?”
“這並不難,”王存善道,“遇到此種情況,只要看哪一邊的戶數為多,如果南多北少,就將整個村莊劃歸英方;反之,如果南少北多,則將整個村莊劃歸中方。只要邊界大體保持直線,小有曲折也不妨事,這樣,既不違背《專條》的規定,又可以照顧到民間宗族關係,不使一村、一戶割裂,合情合理。不知司憲大人和林大人以為如何?”
“呃……”林若翰未置可否,轉臉看了看駱克。
“王道不為成約所拘束,敢於突破直線,根據實際情況制定區域性曲線,我表示讚賞!”駱克面帶笑容地說,“這一大膽主張實在是了不起!”
“司憲大人過獎!我們做任何事情都不可墨守成規,總要因地制宜,”王存善忙說,“何況我的這一主張,還是受了林大人的啟發才提出來的嘛!”說著,他朝林若翰躬了躬身,以示謙虛,心中卻在竊喜: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出場就得了個“碰頭好”,有了這個大吉大利的開端,下面的戲就好唱了。
“是的,”駱克接下去說,“王道說得很對,我們在實際劃定邊界時不可能一成不變地依據《專條》黏附地圖,突破直線是必然的,也是必須的。比如……”他從談判桌旁站了起來,向地圖前走去。
王存善便回到談判桌旁,重新坐下來,洗耳恭聽英方定界委員的發言。
“比如這個以深圳為中心的河谷地帶,”駱克抬起手,指著深圳河一帶說,“分佈在這裡的村莊由家族紐帶和共同利益連線在一起,如果把它們一分為二,河流或道路的一邊的村莊歸英國管轄,另一邊的歸中國統治,肯定會發生許多問題和摩擦,而且將使邊境走私成為輕而易舉的事,這無論對於中國還是對於香港都是極為不利的。我們還應該注意到深圳這座重要城鎮,”他的手指指點著深圳河北岸的一個圓圈,繼續說,“深圳是新安縣東部的政治中心,現在,該縣東部的許多地方已經劃入英國新租借地,而深圳卻被排除在外,我們就不能不考慮這座中國城鎮對於東部鄉村的巨大影響……”
王存善的目光隨著駱克的手指移動,專注地諦聽著他的闡述,聽著聽著,漸漸覺得味道不對了,駱克和他的主張顯然並不一致,對他“表示讚賞”不過是為了借題發揮罷了,聽,駱克現在就已經發揮得不著邊際!
“司憲大人,”王存善忍不住說道,臉上的沾沾自喜已經消失殆盡,而代之以惴惴不安,“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十分明確,”駱克指著地圖說,“我認為,如果從深圳灣到沙頭角海之間畫一條簡單的、人為的直線作為邊界,是根本行不通的,而必須加以修改。最為簡便易行的修改辦法是以山川河流的走向作為自然邊界,請看,”他指著新安縣北部的界山,說,“在這裡,上帝早就為我們造好了一條山脈,它東西走向的山脊可以作為中國大陸和英國租借地之間的天然屏障,既易於防禦,又易於制止走私,真是再好不過了!”
“啊?!”王存善大吃一驚,“司憲大人,那條山脈是東莞和新安兩縣的界山啊,如果租借地以此為界,豈不把整個新安縣都劃歸英國了嗎?”
是的,這就是駱克的真正意圖,也是許多港英人士的真正意圖。早在去年6月9日《專條》簽訂的當天,英國海軍聯合會獲悉《專條》的內容之後,就對那條直線表示不滿,立即向殖民地部提出修改邊界的要求,建議將新租界地北部邊界擴大到北緯二十二度四十分。港英政府官員奧斯比也提出一份報告,主張以“自然界限”為界。去年8月,駱克親赴新安縣進行調查,不僅掌握了未來租借地的田土、戶籍、稅收等等詳盡資料,而且對北部邊界進行了踏勘,已經成竹在胸。去年10月,駱克向英國政府提交《香港新租借地調查報告書》,其中便正式提出了把新安縣全境劃入新租借地的主張。這一主張得到英商中華社會的熱烈響應,該會總委員會在去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