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國瑞並不埋天怨地渲染苦難,他是一個把人生的“苦難體驗”當做小說的主題內容的作者,他是透過苦難來書寫人的道德激情和人格尊嚴、追求美好生活的內在熱情以及面對苦難不屈的精神力量,而並不是單純地寫苦難本身。在苦難面前強調人的生存態度的樂觀和生存意志的強健,正是譚國瑞的軍旅艱險生活體驗敘事的一個特點。由艱險而精神昇華、生命獲救以及思想頓悟,這無疑構成了《迷失的子彈》的完整的情節構織模式。“‘什麼都不要說了,衝我開槍!’沈濤意正言辭地說著,所有的人都懵了,他們沒有想象到中國軍人一點也不怕死……”在《迷失的子彈》這部小說中,幾乎很少看到被挫折和苦難擊倒在地的人物,中國維和部隊的軍人承擔著怎樣的使命,他們在危機四伏的邊緣經受著生與死的考驗,然後他們卻敢勇當先,他們用一種對生活的博大而質樸的愛來包容和超越苦難,而不是用那種毀滅性的和消極的方式來對抗苦難,無論承受的打擊有多麼沉重,小說中的主要人物沒有一個臨陣脫逃和消沉不振的,他們都有著巨人般堅韌不屈的承擔能力。
“飛機漸近,馬上就要降落,大家開始在各自胸前點十字架,祈禱。直升機剛剛停穩,奈及利亞大兵迅速跳下,有幾個拿起機槍,在圍著鐵絲網的旁邊趴下,有幾個拿著槍進行警戒巡邏,巴爾將軍迅速迎了上去,和奈及利亞軍隊首領握手,簡短的談話後,部隊準備出發,前往首都”、“裝甲車在前開路,士兵在後隨行,滿身的子彈”、“奈及利亞大兵慢慢前進,突然從一棟樓的幾個視窗伸出幾頂機槍向下掃射,沒有防備且身在低處的中士克羅和上士威士克手臂中彈。隨即,大家各自找到自己的掩護體,開始還擊……”作者賦予敘述方式以樸素,並賦予簡潔的語言形式以神奇的力量,竭力讓人物在真實生活場景和生動的故事裡,來顯示自己的內心世界;努力讓讀者透過客觀的形象與人物相遇,來展現作者豐富的詩意情調。
作者富有同情心,而這一點正是一個作家必須具備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從小說中沈濤哭訴的一段話裡即可看出,作者不但頑強地捍衛自己的敘說激情和記憶能力,而且還關注現實表象背後那些英雄人物委屈的眼淚和沉重的嘆息:“我想連一隻狗都欺負我,我活得什麼勁,不過我那時想起了我的父母,不行,我不可以這樣的,我一定要闖出名堂,等有錢了,我要給父母修一塊大的墳地,讓父母在天堂也得到快樂,也算是盡兒子最大的孝心……”作者懷有真實的情感,他用致誠的心來記敘著這些英雄的生活,讓自己的心靈具有善良和公正的可貴品質,從不侈意地去粉飾、誇張、虛譁,小說的客觀性和真實性由此可見一斑,這足以證明作者內心世界的包容度和廣闊度,這是一切任性自戀、褊狹自私的作家擺脫淺薄和虛假的前提,只有如此,作家才能使自己的文字充滿持久的生命和感人真實的力量;才能寫出從作品中可以看到人生和社會的真面目的小說;才能寫出可靠的、真實的、具有生命的小說。
在我看來,小說本質上是一種與精神拯救和人性解放以及道德完善緊密相關的倫理現象,更是一種偉大的精神現象,它其實是一種傳遞著人生經驗和展示著生活圖景的偉大手段。小說需要熱衷的傾聽者進行思想上的融匯貫通和真心交流,正是重視了這一點,譚國瑞儘量簡罷小說中似乎必須要有的文彩,把小說真正地還給故事:少了冗長紛沓的個人枝詞蔓說,少了可有可無的嘲風雪弄花草;少了無病呻吟的弱情雲愁雨怨,少了花狸狐哨的荒誕無稽之談。與很多年輕的作者不同,譚國瑞的軍旅生涯延曼了他冷靜的性格,文如其人,直言正色,鐵骨錚錚;整部小說讀起來舒緩輕捷,沒有曲裡拐彎的尖滑油魅與矯揉造作,更沒有迷戀“夢遊症”式的個人體驗,而是以一種胸襟恢廓和態度客觀、開闊的視介面對他者的生活和外部世界,由此我想,譚國瑞的《迷失的子彈》是成功的。
優秀的作品總是盈滿著擦亮人心的生存智慧,總是包含著深邃的人生哲理。《迷失的子彈》這部小說亦然,它告訴我們,磨難和坎坷會幫助人們獲得人格發展和精神成熟,然,苦難也許並不完全是壞事;它告訴我們,透過愛和奮鬥,我們便可使自己的生活充滿意義感,感受到人生的幸福,然,平凡的生活也並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樣淡而無味。
譚國瑞是一位優秀的作者,他知道自己要走向什麼地方,也知道引導讀者隨他前往相同的方向。
2007年12月17日於上海
(作者為當代知名作家、文藝評論家)
知名作家郭敬明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