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慘叫,琪琪從夢中驚醒,氣憤不已:“嗬!長脾氣了?”
她在黑暗裡睜大眼睛,想著:他就是那麼個人,笨的象豬犟的象驢,如果我不寫,他一輩子都不會寫。又想:這麼長時間,說不定他真的生氣了?又想:他生氣?他配麼?又想:他笨嘛……
就翻身下床,擰亮檯燈鋪開信紙,拿起筆卻遲疑了:怎麼寫呢?徐林同學你好!最近怎麼樣?學習還要抓緊……也許這樣寫最合適,就這麼寫。
寫著寫著卻又停住了:憑什麼就該我問候你?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樣?她心裡一酸,把寫下的一把撕去,另起一張,只畫了個大大的問號,塞進了信封。
當收發室的那位仁兄叫住林林,把信從視窗遞給他後,就繼續坐下喝他的吊線茶。剛喝了一口,忽覺腦後有些異樣,伸手摸摸卻什麼也沒有,可仍覺頭頂上有種燒灼的感覺,再摸仍是什麼也沒有。翻眼去看,當然什麼也看不到,因為,眼睛長的比頭頂低嘛。
就搬了凳子,站上去翻眼去看,心想:這下高度夠了吧!
可仍是看不見。不由怒了,低喝一聲:“他奶奶的……”這一罵,那奇怪的感覺就沒有了,一身清爽。
剛才他把信遞給林林時,他腦後瞬間出現了一個閃耀的光環,看得林林眼都花了:天使!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四十章
那麼,此刻的學校就是天堂了?
此刻,在他疼愛的眼神裡,整整齊齊坐在教室裡的四十三個同學,個個憨態可掬;講臺上的薛老師慈眉善目,輕言軟語:“你又遲到了,你乾脆就別上學了……”
此刻,先不看信好嗎?當然,眼睛不能看,手卻可以,於是,手就悄悄伸進口袋摸摸那光滑的信封,五個手指互相說:輕一點!
信正在安安靜靜地睡覺,走了這麼遠的路,信累壞了。那麼,等到晚上再看好嗎?好吧,可是,可是你看那太陽!那枚太陽還賴在天中央,它大聲宣佈說:“我今天就死在這兒,不走啦!”
終於,天黑嚴實了,終於,父母都睡了,終於,信擺在他面前了,熟悉的字跡,遙遠的地址,那麼,讀信嗎?當然不。
他還沒批評這封信呢:“哦,突然想起來了?有本事就別寫呀?一輩子別寫!”
原諒她嗎?他猶豫著,無奈地原諒了。
他把信捧到臉前深深聞著,帶著她的氣息,一點淡雅的香氣直入心脾。
很多年後,教過他們倆的語文老師還在為自己辯解:“不是我!我教過學生怎樣寫信,但我從沒說過,一封信可以只寫一個標點!”
很多年前,第一個發明了信,並把信寫在獸皮上的原始人也曾為自己辯解過:“不是我,我只是想託人鑑定一下這塊皮子,我真的沒想過要表達什麼,我每天要鑽木取火要圍獵野獸,我很忙,我討厭表達感情!”
青島的收破爛者說:“在我們這一行裡,很重要的一項業務就是收廢紙,可是有些人把信鎖進抽屜一直不賣,嗯,藉此地通知一下:我們一直在等!”
陝西的收破爛者說:“是呀!總有那麼一小撮人,守著些廢紙跟守著鈔票似地!這麼多年來,我牽著我的小黑驢走街串巷,一直在收廢紙,我的小黑驢走的腿磨短了,腰累細了,變成了一條小黑狗,卻仍是收穫不多。嗯,藉此地問一句:為什麼,一直沒有人把鈔票當廢紙賣呢?有的話請跟作者聯絡!”
扯遠了。且說林林斟酌半宿,寫了回信。
戰爭開始了。
收到信的琪琪不再說話,象被突然拔了電源,捱到放學快步回家。許是走得急了,心口怦怦直跳,許是走的累了,坐在桌前看著那封信,心頭頓感無力。就這麼坐著看信封,看著看著她笑了,笑著笑著又搖頭:“唉,原來你會寫信呀……”
開啟信紙,她愣住了,回信上也只有一個問號,比她寫的稍小一些。
問我為什麼?還問我為什麼?她呆了半晌,咬住嘴唇冷冷一笑。
又一封信,悠悠西去。她看著郵差瘦小的背影遠去了,忽覺一陣恍惚,心裡只剩下無底的空。
這個郵差騎著輛破舊的綠腳踏車,搖搖晃晃來到陝西,被一個少年揮手攔住:“你怎麼才來?你知道我等多久了嗎?”
郵差臉上蒙著一片布,他什麼也沒說,掏出信遞給林林,轉身就走。
走不多遠又停下來,喃喃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蒙著面嗎?因為我想把自己藏起來,因為一直就沒有人喜歡過我……”
說完就低下頭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