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剩下的人只有十五、六個了,絕大多數都是年輕人,居然還有三、四個女性在內。其中一個女青年問:“請問,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是不是和館內陳列的蠟像有著共同點?耶穌是在極度的痛苦中死亡的,而各類表現他釘在十字架上的藝術品,也可以給予觀賞者以不同程度的感染力。”
那人“嗯”地一聲:“問得好,可以說是有共通點的,但是裡面陳列的,看起來更直接。”
他說到這裡,伸手向內指了一指:“請進!”
年輕人大多數比較性急,立時一湧而入,我正想進去,門外又有兩個人走了進來,卻被那人不客氣地阻止了:“明天再來,六點,不能遲過六點零五分。”
那兩個人有點悻然,轉身離去,他來到了我的身前,向我伸出手來:“真高興見到你,衛斯理先生!”
當他第一次向我望來,一看到了我就發楞之際,我就知道,他一定認出我是什麼人來了,所以這時他這樣說,我也不覺得有什麼驚奇,我和他握了握手,他自我介紹:“我姓米,單名端,端正的端。”
對於這個名字,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所以我只是道:“米先生,你剛才說的話,十分精彩。”
米端苦笑了一下,在他苦笑之際,神情之中,有一種真正的苦澀,他道:“請進去參觀,希望你能產生的感受,比別人來得強烈一點。”
我一面向前走去,一面道:“希望我對於陳列的蠟像,有所認識,那樣,或許會透過藝術造型,有所感觸。”
米端道:“認識的,你一定全認識的!”
我推開了一道門,米端好像是跟了進來--我說他“好像”跟了進來,只因為門一推開,我已經被裡面的情景驚得楞呆了。
首先我看到的,是那十來個參觀者目瞪口呆的神情。若是可以令那麼多人,同時現出這樣的神情來,那麼他們所看到的情景,一定是十分駭人的了。
我只是略轉了一下頭,就看到了令那麼多人震駭的情景。
我以前也曾經參觀過一些著名的蠟像院,雖然蠟像做得逼真,但絕不會在人的神智清醒之下,給人以那是真人的感覺。
可是這時我看到的情形,別說是第一眼的感覺,感到那是真人,就算在盯著看之後,仍然覺得那不應該是蠟像,而是真人。
自然,給人以這樣印象的主要原因,是蠟像做得實在太像了,像,是指蠟像的神情而言。在進門之後的第一間房間,約莫三十平方公尺大小的房間中,其實只有兩個蠟像在。
一個,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全身幾乎是赤棵的,在他赤裸的身子上,被一種類似魚網狀的東西,緊緊地勒著,使得他的肌肉,一塊一塊,在網眼中凸了出來,那凸出來的肌肉,給人以極強的有彈性之感。
這個人的身上,已經有了不少傷口,血自傷口中在流出來--是真正有血在流出來--這也是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像真的原因,那可能一個簡單的機械裝置,使蠟像有血紅色的液體流出來,就像是人體受傷時一樣,血順著人體流下,流到了地上的一個凹槽之中,再被吸上去,這樣週而復始地流著。
這個人身上的傷處極多,有的傷口,一時之間,看不出是什麼造成的,但有的傷口,一看就知道是什麼形成的:凸出在網眼外的肌肉,被利刀削去了的結果!有的傷口是一片鮮紅,赤裸裸的肌肉,似乎還在因痛苦而顫動。
有的傷口,且已模糊,有的傷口,血珠子在沁出來,十幾滴,沁出來之後,聚成一團,往下淌著。那種血向外沁流的情形,如此真實,令得看到的人,身上同樣的部位,也有涼浸浸的感覺。
在那個人身邊的是另一個人,穿著十分奇特,手中拿著一柄形狀古怪,略呈彎形,又薄又鋒銳的利刀--這柄刀當然是真的刀,而且一看就可以叫人感到它的鋒利程度的那種。
這柄利刀的刀刃,有一半正切進那個被網勒著的那人,在網眼中凸出的肌肉之中,同樣的,也有鮮血,奪目的鮮血沁出來,順著刀尖在向下滴著。
執刀者的神情,極其全神貫注,彷彿他在切割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用一柄利刃,雕刻什麼沒有生命的材料,要使之成為一件藝術品一樣。
而真正令人吃驚的,是那個受刑者臉部的神情,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所有人的臉,構造和組成的部份,全是一樣的,無非是眼耳口鼻,再加上肌肉面板而已,可是,結構和組成部份相同的臉,卻可以有數以萬計的形狀變化,還可以有更多幾千倍的神情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