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行漸弱的局面,只剩下一些拾荒者,在排列、收集和最終完成科學的成果,一如羅馬時代的亞歷山大里亞的學者。任何事物,只要不屬於生命中實踐的一面——諸如政治學、技術或經濟學——便都呈現出共同的症狀。在呂西波斯之後,再也沒有偉大的雕刻家、偉大的藝術家堪稱是命運中人;同樣地,在印象主義者之後,再也沒有這樣的畫家;在瓦格納之後,再也沒有這樣的音樂家。愷撒主義的時代既不需要藝術,也不需要哲學。厄拉多塞尼和阿基米德是真正的創造者,接下來的波塞多紐和普林尼只是有鑑賞力的收集者,最後到托勒密和加倫(Galen),就僅僅是模仿者了。並且,如同油畫和器樂在若干世紀內便耗盡了其可能性一樣,力學也是如此,它在1600年左右萌生新芽,到今天已現衰敗之象。
但是,在帷幕落下之前,歷史的浮士德精神尚有一項工作可做,這是一項迄今從未做過、甚至從未有人以為是可能的工作。這即是:尚待寫下一部各精確科學的形態學,去研究所有的定律、概念、理論如何內在地互相扭結在一起,而構成文化的諸般形式;以及它們在浮士德文化的生命歷程中究竟意義何在。這就要把理論物理學、化學、數學作為一組象徵予以再處理——這將是以一種直觀的、再度宗教性的世界觀,對機械的世界觀作的確定性的征服;是以一種最終的和最有效的觀相方法,將系統的方法擊潰壓服,並將之作為一種表達和象徵而吸納於自身的領域之內。終有一天,我們將不再如19世紀那般,去追問作為“化學親和力”或者“抗磁力”之基礎的有效定律究竟為何物——甚至,我們其實會驚詫,第一流的心智何以會沉迷於這一類的問題不能自拔。到那時候,我們將追問:屬於浮士德精神的這些形式從何而來?它們何以只專屬於我們的這種人性?我們所獲得的數字,以如此圖象式的偽裝而成為現象的東西,這其中可否有深刻的意義?可以這樣說,我們今天甚至尚不曾覺知到:在我們的著名的客觀價值和經驗之中,有多少隻是偽裝,只是意象和表現。
各分離的科學——知識論、物理學、化學、數學、天文學——正在加速地彼此趨近,而摺合於結果的完全同一性。這一結局將是各形式世界的融合反應,在一方面,表現為一個數字的系統,而本質上是函式性的,可被約簡為一些基本的公式;另一方面,則是一小組的理論,成為這些分子的公分母。這種融合,最終可以看出來,將是披著現代外衣的文化春天的神話,故而可以簡約為——且是必然可以簡約為——圖象性的、觀相的、深具象徵意義的基本特徵。這種摺合現在還看不到,理由是因為,自從康德——事實上,是自萊布尼茨——以來,還沒有一個哲學家能掌握所有精確科學的各項問題。
甚至在一個世紀以前,物理學和化學還彼此陌生,但今天,它們已不能分開處理——光譜分析、放射性、熱輻射就是明證。在五十年以前,描述化學的本質還幾乎不需要數學,可今天,化學元素已逐漸變成了復變關係中的數學常數,並由於元素在感覺上的可理解性,使其成為數量的最後蹤跡,就像以古典的和雕塑般的方式來理解這個術語一樣。生理學正在變成有機化學的一章,並開始利用微積分的方法。古代物理學的分支——依據實體在每一感官中的感覺而區分出聲學、光學和熱學——已融合為一種物質的動力學和一種以太的動力學,這些學科再也不能保持其前沿具有數學的明晰性。對認識論作的最新的討論,現在已跟高等分析和理論物理學的討論結合在了一起,已形成為一個幾乎無法企及的領域,例如,相對論就屬於或者說應當屬於這樣的一個領域。有關放射性的輻射理論藉以表達自身的符號語言,已經完全失去了可以感覺的具象形式。
化學一度想要儘可能明確地界定元素的諸般性質,諸如化學價、原子量、親和力、反應性等等,現在卻著手要擺脫這些可感覺的特徵。元素在性質上的不同,是依其出自何種化合物而定。但它們被表現得是不同的單元所構成的複合物,而實際上,這些複合物是作為更高階的單元(“實際地”)發揮作用的,它們實際上是不可分離的,只是在放射性的方面,呈現出深刻的差異。透過輻射能的放射現象,衰變不斷在進行之中,所以我們可以提到某個元素的生命期(lifetime),這與元素的原始概念以及由拉瓦錫所創造的近代化學的精神有著形式上的牴觸。所有這些傾向使得化學的觀念非常接近於熵的理論,並暗示了因果律與命運、自然與歷史的對立。它們也指示了我們的科學正在追求的道路,即一方面,趨向於發現其邏輯的結果與數字的結果跟理性本身的結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