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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輕拭額角的汗珠,女子微微喘息,她尋著桌上一隻玻璃杯,準備要喝下那半杯水。

“不要。”男人迅捷地阻止,因那杯緣曾與他的唇纏綿。

他把水倒了,解釋著:“髒了。我去倒杯水來。”

男人離開,女子的眼光卻沒移開那隻杯,她抑制不住,伸手取杯,浸入養花的器皿中,汲取半杯水,仰頭一飲而盡。花朵的芳香、枝葉的苦澀、不能啟齒的相思,化為一縷沁涼,自喉頭經過心房,融入每個枯乾的細胞。

男人用乾淨的杯,倒來乾淨的水,只見女子的頸項後仰成優美的弧度,輕闔著眼,唇畔漾起夢幻般的笑意。

雷聲隱隱,女子立在窗邊,風中衣袖翩翩,如展翅的彩蝶,在男人潮溼的眼瞳中,瑩瑩光亮。

因此,男人下了決心,在下雨的傍晚,在黑夜來臨前,在他們都愛戀的百合花前,傾訴心事。

不得不承認,對那女子,是羨慕的。因為在我的生命中,竟無一點蝴蝶因子,容不得自己一點點的出軌。

火車回到城市,無可無不可地,我也回到原來的生活圈。月落日升,好像沒什麼爭議的,生活就是這樣。

獨自看一部電影,努力把自己從沉溺的感動中拯救出來。我應該還算年輕,也沒什麼不可挽回的錯誤,(怎麼連錯誤也沒有?)也不清楚,將會有怎樣的一生。

從今以後,我仍將繼續把自己拾掇齊整,不疾不徐,穿越街道。站在十字路口,不動聲色地看著橫衝直撞的行人車輛,等待綠燈亮起。

從今以後,當然,有時候也會禁不住思考,一隻透明玻璃杯的使用規則。

如果,真有規則的話。

愛的獵殺

情場上真正的無敵強者,並不是不夠真心的那一方,而是瘋子。

曾經我以為情場的強者,是沒有真心投入的那一方。因為沒有沉陷其中,所以能夠隨時抽身,完好無恙。這種事與老或少、美或醜、富或窮,沒有絕對的關聯。只看你愛得有多真,有多深。

後來,我漸漸發現,還有更厲害的,就是瘋子。

去紐約百老匯觀賞音樂劇《日落大道》,再一次證實了我的想法。充滿懷舊頹廢的一齣戲,當默片時代結束,有聲電影蓬勃發展之際,昔日的默片皇后,風華絕代,“只一個眼神便能令所有的文字黯然失色”,如今垂垂老矣,居住在如宮殿般的豪華大宅,仍幻想著有朝一日,默片可以風雲再起,她便將重出江湖,再展丰采。日日夜夜,她在自己如囚籠般的華宅裡編織美夢,忽略了就算默片可以捲土重來,她這遲暮美人又將憑什麼引領風騷?偶然之間,一個年輕劇作者闖入華宅,他的落魄潦倒和青春活力,順理成章成為默片皇后的禁臠與情人。她供他上等的物質享受,富裕生活,他則為她幽暗的生活帶來一絲激情的光。

竟然真有那麼一天,片場發出了邀請,默片皇后深信自己復出的時刻到了,她是以“當日若沒有我,就沒有派拉蒙(電影公司)”的驕傲信念,踏入人事全非的片場。事實上,片場哄了她來,為的只是要借用她那輛豪華氣派的轎車,作為拍片的道具而已。

年輕劇作者明白了日落大道上的華宅,只是一步步走入灰燼的夕照,他必須離開,追尋新的契機和愛情。他堅持離去,被默片皇后槍殺而死。默片皇后完全瘋了,當警察、記者蜂擁而至,鎂光燈閃爍之中,她換上最華麗的戲服,迎接重返影壇的光彩時刻。

富有的老女人和貪圖享樂的年輕男人,本就被看作一種各取所需的利益結合,男人被槍殺,也只換來一聲輕嘆。但,默片皇后曾結過五六次婚,談過許多戀愛,當她絕決離去時,那些可能比她年老、孤獨,甚至為她傾付所有的男人,又當如何?在愛情之中,固然不必思索“公平”的問題,當放手時須放手,卻是必備常識。愛了就一定要得到,付出必須有回報,那不是愛,只是多餘的精力發洩而已,應該選擇搏擊或者打獵。

默片皇后最後便是如此,瞄準她的情人,一槍、一槍又一槍,像瞄準羚鹿或花豹,將他獵殺在自家游泳池。

等待,一九九七

有人問我,在整整一年的漂流之中,為何選擇香港為第一個棲泊處?

香港不夠遠,彷彿也不夠異國情調。

其實,是因為一個男人。

一個在香港等待著的男人。

孤獨地在香港等待一個臺灣女人的英國男人。

初次邂逅是在自助早餐的餐廳,與我同行的朋友們早早吃完,去搭叮叮作響的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