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夏季來臨,季氏理髮店座椅的屋頂下方總會及時按上兩塊硬板紙。左右兩邊用很短的繩子連線,紙板的一側被牛皮筋之類的固定在了牆的一頭,另一側面的連線處繫上繩索引導到那頭牆上的軲轆裡。一旦客人來臨,包攬全域性的大剃子就會放下手中其他的活,及時地坐在軲轆下方的板凳上,開始牽引。
大剃子雙手拉著繩子,抽過來,及時被牛皮筋拉回去,又抽回來,再被拉回去。透過來回互動的簡單機械原理,兩塊硬紙板就此在客人頭頂上不緊不慢地划動起來。上面一塊幅度較小,下方的動作稍大些,形成有限的風動形式,讓客人感覺有些舒適,至少在心理上。
能夠讓顧客有涼*覺當然重要,只是相當難為了大剃子。只要顧客進門,馬上就位不停地扯動,動作簡單枯燥不說,夏季炎熱的夜晚影響睡眠,這人一到下午總會犯困,尤其是動作單調沉悶,大剃子常常有點支撐不住。
這時,父子之間的誤會就形成了。不要說大剃子停止扯動,就是節奏稍有緩慢,正在替顧客理髮的老爹就會毫不猶豫地撩起一腳。部位倒未必致命,半夢半醒猝不及防的大剃子還是倍受驚嚇。等看清眼前老爹那張接近扭曲猙獰的臉,手腳並用一陣緊張慌亂。
後來,大小剃子的父母雙雙過世,弟兄倆就秉承父業繼續祖傳的剃頭生意。開始,倆人合夥經營。
父母在世時,曾給大剃子在揚州老家定下一門親事。也是迫於生計,初步長成的女孩在其父母帶領下,從揚州一路摸索來到大剃子家,要求大剃子能夠切實履行當年雙方父母的口頭定親協議。
雖然屬於父母之命,忠厚老實的大剃子並沒有找理由推卻,很快應女方父母要求結婚成家,不久,先後生下一男一女。
小剃子主動提出,哥哥養家餬口不易,父母大部分的家當包括老街西面臨公路一頭出入路口的門店舊址留給哥哥,自己只提了一套剃頭工具出門了,在老街東面沿鹹塘的拐角處租了一間門面,另起爐灶,自謀活路。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七章 各把半邊街(35)
季家倆弟兄在老街東西兩頭擺開陣勢,幾乎囊括了老街靠這段整個街坊有關腦袋及其臉面方面的絕大部分生意。
既然大小剃子屬於同業,未必出於弟兄倆主觀故意,顧客總會挑挑揀揀比較選擇。雖然那還是個計劃經濟時代,仍然沒能精確到行政指令分派理髮供求雙方的程度。弟兄間的競爭態勢自然成形。
其實,撇開這大小剃子倆人店面的地理位置優劣不說,包括店內的硬體設施,例如座椅,臉盆,推子剃刀吹風機一應器具傢什,早年父母添置時就有所考慮,被一式兩份沒有太大差別。
只是,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大剃子的生意總是趕不上小剃子。老街方面的有識之士斷定,差距並不在於硬體,主要還是彼此之間的軟實力,甚至也可以撇除至關重要的理髮手藝。
對自身髮型包括臉面形象比較講究的人一直持有權威觀點,這大小剃子的理髮技藝完全不在一個等量級,大剃子的業務水平要高出小剃子許多。究其原因,還是當年大剃子的理髮實踐遠遠超越小剃子,是熟能生巧的簡單原理。
遺憾的是,偏偏倆個人店面的業務景氣正好倒個個,小剃子的店內常常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而大剃子這邊相對冷清許多。
我小時候也樂意去小剃子店裡。除了還沒有達到十分考究腦袋臉面的年齡程度,主要是小剃子不僅態度好,熱情周到。而且類似我們小孩去理髮,每次可以被派發三顆彈子糖。就是現在早已不見蹤跡,樣式小小圓圓,一分錢可以買十來顆那玩意。小剃子將五顏六色的彈子糖裝在一個大玻璃瓶裡,擺放在靠窗的理髮作臺上,誘惑我們這些孩子們。
一次,小剃子回揚州老家,門店臨時性打烊。我等待不及就選擇上西面大剃子店裡對付。雖然大剃子並不見外,例如我一個小孩家家的就學成勢利,經不住彈子糖之類的誘惑而厚此薄彼,偶爾上門也是被逼無奈。進而惡語相向冷嘲熱諷甚至拒之門外。
大剃子全然不計前嫌,沒事似地熱情招呼細心業務。但是,勉強之處仍然集中在兩個方面,整個理髮作業過程中彼此沒有幾句話。就是開口,也只是飯吃了沒有,你爸媽身體怎樣,讀書成績好嗎沒話找話,例行對答。完全沒有小剃子方面博古通今談天說地的趣味。第二更簡單也是最為關鍵,大剃子不派發彈子糖。
有人常常以此為例總結,理髮歸屬服務業,相關產品的市場需求前景很大程度取決於服務者的態度,以大小剃子為例。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