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遷治前的開封縣治,恰是在朱仙鎮以南不遠的地方,此時已是一片斷牆殘垣。朱仙鎮就是在古開封縣的廢墟上發展起來,不過徐平到這裡的時候,還遠沒有後世的四大名鎮的氣魄,只不過一條街道,七八家店鋪,只是草市,尚未成鎮。
這裡已經是到京城的最後一站,但凡能夠趕到京城,就沒人在這裡歇腳,驛站也小得可憐,不過一二十個驛卒,養著幾匹馬。
到了驛站,已經太陽落山,卻錯過了驛站裡的開飯時間,眾人只好出去外面街市草草吃些酒飯。此時朱仙鎮周圍一片荒涼,也沒什麼好吃食。
中原的天氣到底是與嶺南不同,白天太陽火熱,到了晚上卻有涼風起來,一下子身上就舒爽了許多。
已是八月初九,看看就要到中秋了,徐平坐在房裡,竟然感覺到了涼意。
自五月起程,一路上馬不停蹄,緊趕慢趕,終於趕在中秋節前回到了京城,能夠與家人過上一個團圓節。這個年代的交通,實在是讓人喪氣得很。
今夜上弦月,要到後半夜月亮才會出來,外面只有星光,斑斑點點。透著迷離的光彩。徐平坐在窗前,藉著星光看著北方,想著城裡的親人。
近鄉情怯,到了開封城外,對家人的思念愈發無法遏制,心裡卻更加恐慌。
一別六年。家裡現在什麼樣子了?父母的身體還好?林素娘現在什麼樣子了?離別的時候正是新婚燕爾,林素娘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身子還沒有徹底長開,有身孕讓徐平擔憂了好久。現在二十多歲了,已經把那一身稚氣都脫掉了吧?
還有那沒見過面的女兒,一下子就七歲了,到底長得什麼樣子?是隨自己還是隨林素娘?會不會不認自己?給她帶的禮物她喜不喜歡?
中牟的莊園發展得怎樣了?自己還指望著那裡帶來萬貫家財,有了那裡的財富做底氣,自己當官的負擔就輕得多。更加放得開。
諸般雜事紛紛湧上心頭,徐平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
太陽昇起,第一縷陽光從窗子照進來,徐平在房外秀秀的催促下迷迷糊糊地醒來。
開了房門,秀秀進來伺候著徐平洗漱了,輕聲問道:“官人,今天進城,是不是要換上新的官服?我去給您拿來。”
徐平一下清醒過來:“要的。速速把那朱袍取來。如果進城的時間夠,可能要到宮裡去面見皇上。自然要穿上新官服!”
這可是特別的恩典,見皇上是一定要穿的,不然可是丟大人了。
洗漱罷,官上一身大紅官袍,徐平竟然也覺得自己精神了不少。五品以上服朱,而這個時候五品以上就是貴官。走到哪裡都讓人高看一眼。
出來到院子裡,石全彬看見徐平,眼睛一亮:“雲行,這身官袍穿在你身上格外順眼!如此年輕的朱袍官人,開封城裡也不多見!”
徐平看看自己。也是笑著點頭。雖然很多官員都會得到賜服的待遇,但那總得官職差不多才行,以自己這個所紀,官職之高確實已經數得著了。
任守忠哈巴狗一樣地跟在石全彬身後,前前後後伺候,跟著向徐平道喜。
此一時彼一時,這時的皇宮裡已經是石全彬這些原隨在皇上身邊人的天下,任守忠能夠得到被貶出京城的機會還好,要是被留在皇宮裡,命運可就全看石全彬的心意了。
驛站裡做了早飯,簡單得很,不過白粥蒸餅,幾樣小菜。
這個時候也沒有人計較,心思早都飛到了開封城裡。草草吃過早飯填飽肚子,一行人上了馬,一路向北方的開封城行去。
徐平是奉旨回京,先要去皇宮裡覆旨,便走新封丘門入城,可以一路直到東華門。
城北四門,其中中間的新封丘門直通皇宮的東華門,新酸棗門直通皇宮的西華門,東華門是正門,進皇宮自然是要從那裡。
作為開封人,徐平竟然是第一次從城北入城,一路上東看西看,竟然也覺得新奇。城門邊就是瑞聖苑,皇田所在地,每年皇上觀看割新麥新稻的地方。
進了城門,先是禁軍大營,路兩邊都顯得冷清,遠顯不出京城的熱鬧。
過了軍營,走不多遠就是五丈河,路兩邊才開始熱鬧起來,越是接近皇城越是繁華。
開封城一向是南邊繁華熱鬧,皇城以北就冷清得多。在城南幾廂,人口眾多,市場繁榮,土地寸土寸金。相反北邊卻有大片空地,西北廂甚至有大片的菜地。
靠著五丈河,東邊是開寶寺,裡面靈感塔供奉有以前吳越國進貢來的阿育王舍利,是京城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