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收多少?”
“在我想來,最少也要三百萬斤,三司那裡我們有底氣。”
曹克明出了口氣:“這就好,只要不少於兩百萬斤,三司那裡有了交待,我們向上面說什麼都有底氣。如果真有三百萬斤,再多獻幾十萬斤上去,哪個還敢說我們閒話?這都是實打實的錢,江淮那些富裕地方,一年交到朝廷的錢糧又有多少?我們邕州都相當於一路稅賦了,要點人算什麼!”
徐平笑笑,沒有說話。有的時候不是這麼算的,剛開始這兩年還好,三司手裡一下多出這麼多錢來,正在興頭上,怎麼說怎麼好。過幾年習慣了,這就成了朝廷應得的錢,獎勵只怕就會換成板子,哪還談得上底氣?不過那時候自己也不在邕州了,自然有下一任去頭痛。
事情不都是這樣?甘蔗沒有兩頭甜,先到的開心,後來的只好嘗渣了。
第45章 扶你上馬可好
自真宗朝起,宋朝的風俗漸漸崇尚奢靡,官員士大夫自然衝在這股風潮的最前頭。本朝官員都知道,這個年月講富貴,講品位,講內涵,再沒一個人比得上翰林學士宴殊。這人從內到外,無一處不透著雍容華貴,但卻絕沒有一絲富人的輕浮氣,那氣度讓見過的人無不自慚形穢。
宋人有言,仕宦三代,才能懂得穿衣吃飯。不管是經商,還是做官,一代起來的都是暴發戶,骨子裡就透著那股寒酸勁。
徐平就是暴發戶,不過他當得心安理得,吃喝穿戴都按著自己的性子來,講究方便舒適,不去附庸風雅,更不去捧那幫貴族子弟的臭腳。
宋人還有一句話,富不過三代。徐平沒事曾經把這兩個三代合起來研究一番,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年代的人顯然明白,窮奢極欲是敗家的根源,學會了穿衣吃飯離著敗家要飯也就沒差多遠了。明白了這一點,徐平更加沒心思學著別人講排場,凡事量力而行不失了臉面就好。
作為一個很有自覺的暴發戶,徐平還是沒想到有人暴發得這般粗暴。
他現在站在黃天彪的書房裡,沒錯,這位大字不識一個的縣尉住處最豪華的地方就是書房。沿著牆壁四周,全是一人高的大書櫥,裡面塞滿了書。徐平湊上去看過了,這兩年他在邕州印出來的書這裡一本不漏,從《千字文》、《文選》這些基本讀物,到佛家《三藏》,道家《雲笈七籤》,成捲成套,這裡全有。要知道,成套的《三藏》是被有些小國當成國寶的,這位黃縣尉卻就這麼塞在他的書櫥裡,慢慢地吃灰。
旁邊的書桌上,文房四寶,只有一個講究,就是貴,市面上什麼最貴他這裡擺的就是什麼,全都嶄新,好似商鋪裡的樣品一般。
房間裡擺的花瓶,甚至是桌椅,徐平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但那上面纏著的一道道晃眼的金線是如此鮮明,迫不及待告訴看的人,我很貴!
徐平搖頭苦笑,這位黃縣尉的個性是如此鮮明,毫不掩飾的要告訴每一個人,哥這兩年發財了!也就是他的蠻人身份,沒人跟他講較,他也不在乎,徐平來了也大搖大擺引進這最能顯擺的書房裡,外面還站著四個差役隨時使喚,這排場整個邕州也就曹知州和徐平能跟他一較上下。這廝簡直忘了,徐平通判官職的第一項職責就是監察屬下官吏,換別人就得把他的官袍扒了。
黃天彪雖然一直佔著縣尉的職務,卻並不管事。以前是縣令和巡檢管理縣境的治官,現在則是由知縣段方和地方土兵管理,除非是身份特殊的蠻人,黃天彪連對犯人的審訊都不參加。他身邊的差役大多都是原來的族人,官府對這些人不發俸祿,徐平也不讓他們管事,由著黃天彪瞎折騰。
徐平參觀完書房,在椅子上閒坐一會,黃天彪終於領了一個頭戴竹笠,左衽赤腳的蠻人少年進來,向徐平行禮:“通判,下官不辱使命,人帶來了。”
那少年摘下竹笠,向徐平恭敬行禮:“小的黃從富,見過上官。”
“不必多禮。黃縣尉,你去準備些酒菜,我與小衙內有事要談。”
黃天彪摸摸頭,對徐平道:“通判,那些小事讓外面的差役去就好了,他們天天吃住在我這裡,總要做些事情,不然我太也吃虧。”
徐平嘆了口氣,搖著頭道:“我是讓你去忙,我有事要與黃衙內單獨商談,你在這裡不方便,明不明白?”
“通判直說,就是有事情不讓我知道嗎!這我還能不明白,必定又是什麼朝廷大事,怕我知道了事機不密。我讓差役上了茶來,你們秘密談著,我去準備酒菜。對了,酒菜有沒有我的份?”
“有,你是主人,怎麼能夠不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