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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部分

張士遜被徐平氣得滿臉通紅,但偏偏又沒有話來反駁。實際上,按照官僚們的習慣,也不需要反駁。我做事既不需要你的同意,也不在乎你的反對,為什麼要反駁?

徐平沒有什麼表情,實際上他自己都有點麻木。面對頑固至極的官僚系統,他自己也做得舉步維艱,三司哪怕就是經過了大規模的人員更換,做事也還是不容易。

你對辦事的公吏說,這件事情應該這麼辦,公吏馬上告訴你,按照慣例是怎麼樣的,哪一年哪一月,朝廷哪道詔書,哪道敕令,或者是哪位長官,定下來了這種事情應該這麼辦。如果你說,不要管那些慣例,按照我說的辦。好,公吏絕對不會跟你回嘴爭論,轉身就按你說的辦了。但是,後邊遇到的事情,你不指示,他就不做,因為你說了不要管以往的慣例了。然後就是大量的事情卡在這個衙門,公文堆積如山。

任你聰明絕頂,初到這種衙門,都要頭大如鬥。

強勢的官員,上任後經常會重新編修條例,如丁謂重修的《三司條例》和《景德農田敕》。沒有這些條例,衙門就會癱瘓。

徐平現在的問題,是重修條例就引起反彈,有人認為他是第二個丁謂。不重新編修條例,做事情就像在泥田裡跋涉,一步難似一步。

不管是張士遜,還是李諮,都不是那種愚蠢無能的官員,但把他們一起塞進樞密院裡,樞密院就還是那個無能至極的衙門。

范仲淹頂著巨大的壓力,要掀翻呂夷簡,認為呂夷簡奸邪固然是一方面,但也跟他認為呂夷簡是造成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有關。

趙禎一再提高臺諫言官的地位,也跟他對這種局面既不滿又無奈有關。

大家都沒有辦法的事情,徐平回京才不過一年,又能有什麼妙計?

見局面尷尬,王曾道:“徐平在邕州,面對交趾,以一州之力揚朝廷國威,武功前所未有,如今銳氣尚在,此是朝廷之福。當年西南之交趾,又何嘗不是今日西北之党項?徐徐圖之,樞密院沒有具體的應對,也是實情。但是,到底該怎麼做,樞密院做起來也難,分寸他們難以拿捏。不如這樣,此事過後,由各大臣集議如何?”

呂夷簡道:“王相公說得有理,還是留待日後集議,今天先講党項細作如何處置。”

有了爭論怎麼辦?開會唄。開會有了決議,按照決議執行,徐平對這流程已經極熟。千年之後,這不還是大家習慣遵守的處理方式嗎?

趙禎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默默點了點頭。

太宗時候,一切都是出於聖意,宰執大臣們不過領聖旨而已。現在不是那個時候了,讓趙禎做決定,他也做不了。宋太宗的勤政,在整個中國古代史上都可以排在前列,幾乎是從天不亮一直到深夜都在處理政務,天天如此,怎麼可能每個皇帝都跟著他學?再者說了,太宗那樣是因為得位不正,當時天下傳言極多,他又多疑猜忌,對誰都不放心,必須把整個國家都掌握在自己手裡。趙禎既學不了,也沒有必要。他有宰執,有侍從,有臺諫,何必自己事事費心?

不瞭解具體的情況,便也就無從去做決定,趙禎的腦子還是清楚。

張士遜沉著臉坐下來,依然氣憤難消。自己知道自己衙門的毛病是一回事,被人當眾指出來又是一回事,這個徐平,不是第一次給自己難堪了。

處理党項細作,到底是該嚴責還是薄責?這可是關係到朝廷對党項態度的大問題,別看是一個語氣問題,半點也馬虎不了。

張士遜道:“如今党項的反跡未顯,只需要向使節點出話中意思,讓他們明白就好。若是真派大臣切責,豈不是撕破了臉皮?以後兩國使節往來,多有不便。”

劉平在一邊看著,見徐平在宰執大臣們面前,堅持自己的意見,也並沒有受到什麼指責,膽氣不由也壯了起來,叉手道:“樞使,末將以為,只是薄責,還是觸不到党項的痛處,反會助長他們的威風。事情到了這一步,必須是要嚴責!”

“兩國使節往來不斷,還遠不到交兵的地步,三衙將領莫多言!”

張士遜已經被徐平氣得不輕,見劉平又插進來,當下話裡就不客氣。

軍隊不能幹政,這是國策,張士遜的話一出,劉平只好閉上了嘴巴。

王曾和呂夷簡不說話,跟趙禎一起,都看著徐平。

徐平緩緩道:“派細作窺探邊疆地理,講得嚴重一點,可以視同敵國,當党項已經不臣欲反,怎麼可以只是薄責?不派大臣也可以,陛下只需派一內侍小黃門,持手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