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奏院報》就是唐朝時的邸報,取消了藩鎮節度使,太宗時候原來藩鎮的駐京機構便改成了都進奏院,改為由朝廷掌控。幾乎朝廷的所有大事都會在報上登出來,甚至連皇上的日常活動都會刊載,讓在京外地方的臣僚知道朝廷的基本情況。
有這個現成的發行渠道,都進奏院發行叢書比國子監都方便。
徐平對這兩家的動作視而不見,編修所的其他官員可覺得憤憤不平。本來是三司最先發行叢書的,而且費了不少心力,不成想最後被別人搶了風頭。
搶風頭也就罷了,看看他們上面的文章,真正對於現實有用的文字很少,國子監專注於攻擊呂夷簡,順便標榜自己是學術正宗。都進奏院則基本是節選最能彰顯呂夷簡一黨功績的事蹟,寫文讚揚,毫不避諱。
有這兩家比著,三司刻書局明顯吃力不討好嗎!
徐平對有些悶悶不樂的王拱辰道:“不要去跟別人比,我們做好自己就好。現在是國子監和都進奏院印書,過幾天御史臺忍不住了也印才嚇人呢。每個衙門都有自己的事,印書當然也是印自己衙門的職事,沒必要多想。“
王拱辰道:“可他們都是為自己表功啊,我們為什麼不行?”
“功勞不是想表就能表出來的,他們又不是審官院。放心好了,該是自己的功勞跑不掉,沒有的功勞也吹不出來。”
雖然嘴上這樣勸王拱辰,但徐平不參與那兩家的宣傳戰,還是因為三司現在基本超脫於兩黨外,他們要鬥便讓他們鬥,自己沒必要攙和進去。自己沒有靠山,在官場上也沒有根基,這種漩渦就要遠遠躲開。除非真地到了有一天,徐平的相對份量足夠重了,才可以加入進去,發出自己的聲音。
在官場上生存,要學會的首先是隱忍,徐平越來越明白這一點了。(未完待續。)
第180章 天章閣夜對(上)
一輪上弦月斜掛在天空,清泠的光輝籠罩著人間,迷離的色彩讓人感覺這個世界有些虛幻的感覺。繁星點綴著天幕,竟然給人有些擁擠的錯覺。
徐平坐在廊下,看著這夜空,微微有些出神。
對於平常人來說,這個年代晚上能夠看到的星星比自己前世多得多了,連銀河都清晰可見。而對司天監的那些人,觀察到的星星卻遠不能跟前世相比,人的眼睛畢竟是有極限的,視線之外的廣闊世界只能靠想象。
城北的玻璃場已經開始出產品了,只是還不穩定。邕州的工匠來了之後進度加快了很多,再等十天左右,蔗糖務調來的公吏也趕到,新場務就能走上正軌。
見到賈憲,徐平突然生出做副望遠鏡的念頭。以前在邕州,雖然有玻璃,但沒有巧手的工匠,沒辦法磨出鏡片來,徐平也沒有辦法。現在回到京城了,各種巧手工匠應有盡有,翰林院裡的碾玉待詔磨個鏡片不在話下,再複雜的他們也能做出來。
有了望遠鏡,那些司天監的官員看見浩瀚的天空,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想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了更精確的觀測,曆書應該也會更精確些。不會再因為日食和月食與曆書對不上,動不動就改,弄得那幫官員焦頭爛額。
不遠處,幾個在館閣值夜的年輕人聚在一起,熱烈地談論著國子監新印的叢書。他們是那些叢書的主要持筆者,熱情高漲。
待制以上每晚都有人在館閣輪值,不過不再是徐平從前那樣守書庫,主要任務改為了備顧問,隨時準備皇上問對,兼職看著值夜的下層館職。
這是身份的變化,待制以上和庶官完全是兩個階層。
說來也奇怪,聚集在范仲淹身邊的官員以天聖二年和天聖八年的進士居多,夾在中間的天聖五年進士反而很少參與。從制度上說,此時的天聖五年進士,除了一等的幾人,其他都在地方任職,與呂夷簡的衝突較少。而天聖八年的剛好任館職,天聖二年的則有不少已經入京為官,身逢其會。但從根子上,還是有一些思想上的因素。
此時在京裡的天聖五年進士,除了徐平,還有王堯臣和韓琦,以及隨著王曾入京的嵇穎,以及進入館閣的王素。韓琦和范仲淹勉強算一派,但兩人關係並沒有多麼密切,韓琦本人也沒有參與這一次事件。王素與范仲淹本就是親戚,他的叔叔王質與范仲淹是兒女親家,日常走動是正常的,但此時政治上也沒有旗幟鮮明地站在那一邊。
這一現象很奇怪,每一屆進士都有不同的想法。
正在這時,一個內侍帶著兩個小黃門進了崇文院,徑直到徐平面前,道:“郡侯,官家正在天章閣,招您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