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德明為党項之主的時候起,便就不斷有在大宋失意的文人武夫進入黨項,希望在這邊陲異族之地謀個一官半職。等到趙元昊繼位,進入黨項的宋人愈發絡繹不絕。
翻過橫山,無定河邊的夏州是到党項首府興慶府的必經之路,一向繁華熱鬧。
厲中壇緊了緊揹著的包袱,到了一家路邊的茶棚坐下,冷眼看著不遠處兩個書生打扮的漢人也慢悠悠跟了進來。那兩人一個拿鐵笛,一個背柄鐵劍,好似遊俠,卻又一身青袍。
叫了茶,拿鐵笛的書生見厲中壇一直緊盯著自己,不由一笑,拱手道:“這位兄臺,在下華州進士張源,到党項來有些雜事。相逢不如偶遇,不知兄臺怎麼稱呼?”
厲中壇冷冷地道:“素昧平生,各走各的路,何必這麼親熱。”
張源道:“話是如此說,不過兄臺一直看在下,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從綏德軍出境的時候起,你們兩個便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後,我又不是瞎子,怎能不看你?”厲中壇態度冷淡,“若只是順路,那便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張源嘿嘿一笑:“你這廝好沒道理,大家都是讀書人,來到這異域他鄉,無非是要搏一個富貴。常言道一個好漢三個幫,大家互相提攜,才是正理,你如何拒人於千里之外!”
厲中壇冷哼一聲,低頭喝茶,再不理張源。
吳克俠喝了茶,對張源小聲道:“兄弟,那廝看起來不是善類,何必與他搭話?”
張源道:“正是因為他不是善類,才是可交之人。夷狄之地不是我大宋禮儀之邦,滿口之乎者也換不來身上朱紫。既然你我拋棄一切,來到這異國他鄉,便就要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我們已經棄國而去,不可能流芳百世,那遺臭萬年也未嘗不可。既然選了這一條路,那又何必在乎身邊的人是不是善類呢!”吳克俠搖了搖頭,也不接話,只是喝茶。
張源又道:“自從天聖二年落第,你我二人遊遍西北邊境,熟知地理人情,受了多少辛苦!一介書生,有此志氣,換不來一官半職嗎?可恨邊地統兵的都是酒囊飯袋,無人慧眼識英雄,蹉跎至今!此去興慶府,正是党項元昊廣攬人才,欲舉大事的時候,切不可錯過了。我看邊上那廝雖然是書生打扮,但這一路走來,不見絲毫疲憊,不比尋常人。我們這一次去是要做大事的,但凡是有真本事的,都應該結交一番。”
吳克俠小聲道:“前途未卜,兄弟,多事不如少一事。就是到了党項,我們也未必一定能夠大用。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不能把路走絕。”
張源冷哼一聲:“不走絕又如何?在宋境我們能想到的辦法都用過了,卻只落得惶惶如喪之犬的下場。這一次到党項,沒有後路可想了!”
厲中壇走得乏了,喝了一會茶,覺得肚中飢餓,便要了一壺酒,一盤肉,慢慢吃了填飽肚子。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一出宋境,就再難吃到一口青菜,肉食倒是便宜了一些,只是天天這樣吃讓人心裡發慌,只盼著到興慶府結束這難過的日子。
見厲中壇一個人在那裡喝酒吃肉,張源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長身而起,到他桌子坐了下來。把鐵笛橫在桌子上,張源口中道:“兄臺一個人吃得快話,請我飲碗酒如何?”
厲中壇冷冷地看了張源一眼,才緩緩說道:“在我的桌子上你儘管要,我付賬就是!”
“好,兄臺果然是豪爽之人!”張源一拍桌子,轉過頭去,“小二,來兩碗好酒!”
一大口酒下肚,張源只覺得身心舒泰,長呼了一口氣,對厲中壇說道:“看來兄臺不是西北邊地的人,遠走他鄉,必然是有難言之隱了。”
厲中壇神情冷淡,淡淡地道:“連我是哪裡人你都能看出來,那還問什麼,想知道我什麼事情,只管算一算不就好了。”
“哈哈,兄臺這話說得有趣!”張源仰天打了個哈哈,又喝了一大口酒。“之所以看出兄臺不是西北邊地人,是因為對我們兄弟太過冷淡了。不瞞兄臺,這幾年我們兄弟在邊地幾州有些名聲,本地人豈能不認識張某手中這一枝鐵笛!”
厲中壇眼皮都不抬:“我是個寡淡性子,最喜歡聽人講些事非。”
張源不以為意,口中道:“在下華州進士,天聖二年發解,可恨在殿試被黜落。從那之後便就絕了科舉入仕的心思,一心只想在邊地立些軍功,搏個封妻廕子。可恨邊地統軍的都是蠢笨無能之人,一直不得意。此去興慶府,是因為聽說党項之主最近廣攬人才,興禮樂,設蕃漢二學院,制朝儀,有臣之心。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