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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只有一個,那就得我把賺來的錢上交大隊,按照大隊年終的工分值,換算成工分記在我的名下,這樣肉和湯爛在一塊兒,不管是稀啊稠的,大夥一起來喝,這樣總不會再眼紅吧?”

“這主意倒是不錯!”宮桐升憨厚的面龐浮動著笑容,“不過,這樣就虧了兄弟你啦!你掙的錢一分是一分,一毛是一毛,結結實實的。咱那工分就不值了,水分太多,你可吃大虧了,家裡的(膠東方言,即指老婆的意思)能同意?”

宮學斌爽朗地回答說:“看你書記說的,咱大隊整壯男勞力一天不過掙9分,她一個婦女勞力一天不就掙6分5厘麼?一個工分最多能值分數錢,6分5厘有多少?做一條褲子賺得錢足夠!這樣交夠集體的,剩下就是自己的,對社員們有交代,於自己有好處,她怎麼會不同意呢?”

宮桐升蹙眉想想,腳後跟仍然站在宮學斌這邊:“咱巴掌大的小村小疃,能有多少人做制服?沒營生賺什麼錢?沒錢買什麼工分?”

一片誠心熱語,令宮學斌感動不已:“三哥,你當書記的能這麼想,我領情了。但是話要說回來,沒有彎彎腸子不吞彎彎鐮,既然上了縫紉機,我說什麼也不能叫它閒著。火到豬頭爛,功到自然成。你放心吧,我的書記三哥!交錢買工分,只要大隊同意,我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廂情願,無怨無悔。”

就這樣,東祝廟大隊在人民公社時代首開先河,為社員共同致富而因時制宜,莊嚴頒佈了自已制定的土政策:凡從事手工家庭副業,或買賣經商者,必須按天交錢買出當日工分,交夠集體所得,剩餘自己所有。公私分明,不賒不欠。

這一土政策,伴隨著許多的風霜雨雪,在“一大二公”的夾縫裡掙扎生存,表面上看人人端著個小碗,有稀有稠,吃的卻是大鍋飯,但是,因為本質上植根於群眾平衡心理的土壤,倒也不衰不敗,頗有些蓬蓬勃勃、茁壯成長的樣子哩。

告慰父親在天之靈

父親宮良自從那年被人冤枉和遭人算計,後來三年災難又死裡逃生,身體卻大不如以前,特別是常常神志不清,動不動就會把自己關在屋裡,獨自一人自言自語,喋喋不休。眼下捱到全國經濟調整時期,家庭狀況大有好轉,宮學斌和兩個哥哥輪番送他去大小醫院治療,錢扔進去不少,病情卻一直時輕時重。

宮良猶如一個越野長跑者,鼓足勇氣,抖擻精神,許多的溝溝坎坎已經邁過,再過一段平坦之路便會到達終點,可就在將到未到時,1964年的夏天,他卻耗盡全身力氣,轟然倒塌下來。

付出了而沒有看到勝利的回報,沒有挺起腰桿在村裡好好做一回人,這是宮良一生最大的遺憾。開始感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把三個兒子叫到炕前,話音雖輕,卻不容置否:“我死了不能給你們的爺爺盡孝了,光指望你們大爹二爹也不會長遠。從今往後,你們孫子輩輪流養活他,但凡有口吃喝,也不能餓著渴著。父債子還,天經地義,我欠下給老人盡孝的債,你們砸鍋賣鐵也得替我還了。”

宮良帶著滿腔遺憾撒手人寰,終年僅63歲。其實在宮學斌看來,最大的遺憾莫過於自己。父親一生勤儉,終日顫顫巍巍,時時處處賠著小心,又耕種又經商,窮盡一個農民通達財路的所有智慧,除了聊以養家餬口,還培養出宮氏家族第一個讀書的人。然而,他這個讀書人命運乖戾,山重水複疑無路中,沒來得及盡孝;柳暗花明又一村時,正當全力付出,卻從此永遠失去了機會。這真讓宮學斌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第二章 不懂春月秋風(6)

“人生在世,父母是天。最好報的恩是父母,最難報的恩也是父母,尤其是過早謝世的父母之恩。”宮學斌回憶起父親的病故,至今滿懷愧疚之情,“說父母之恩好報,是因為老人從不計較,只要有顆孝順的心,涼水燒成熱的就行。說難報,是指孝順沒有標準,永無止境,不論精神的還是物質的,付出再好再多都不會過分。我父親去世早,當時有孝順心沒孝順能力,所以總覺得太虧欠了,這個恩難報也沒法報了。”

大概正是基於人們這種普遍存在的遺憾情結吧,膠東人民為告慰已故者的在天之靈,透過一些人的想象,給活著的人創造出許多規矩來控制自己,漸漸地便形成傳統的習俗。當時,東祝家廟還沒有實行火葬制,所以人死了必須在家停屍三天,兒孫們披麻戴孝,焚燒紙錢,跪地守夜,這是起碼應該做到的。如果家底殷實富裕,僱吹手,也僱道士,這在農家百姓眼裡,便是最懂禮節、最盡孝道的了。

亡羊補牢尚未晚,宮學斌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