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底下吹來,裹挾著一股冷腥的氣味。我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使勁眨巴眼皮的時候,猛然發現遠處那揹包竟然看不清了。這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事先絲毫預兆都沒有。我腦子裡懵了一下,一片空白之後,才想起要趕緊撤回到平臺上。
這一路上我一直都是倒著走,現在要回去,只管甩開兩腿狂奔就成。可還沒等我奔出幾步,剛才那具站著的乾屍,竟忽的原地轉身,面向我迎了上來。它的速度也不慢,正好和我撞了個滿懷。我只覺得兩肋一陣劇痛,差點沒被那乾屍撞斷我兩根肋骨。那乾屍撞上來之後,脖子向後一仰,抬起一張臉正對著我的下巴。我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大叫著想要把它推開。可不管我怎麼使勁,那乾屍就跟長在我身上似得,前胸貼著我的肚皮,硬是甩也甩不掉!
我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眼看著遠處的揹包,在我的視線當中徹底消失。緊接著,那連線著八條石樑的平臺,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跟個影子似得,在偌大的空間中若隱若現。我心下疾呼大事不妙,顧不得那許多,乾脆單手抱起那具乾屍,腳底下發力,繼續奪路狂奔。這一跑也沒去數到底跑了多少步,只覺得比來的時候,至少多花了三四倍的時間。等我雙腳在平臺上踏定,才發現原來我哥和齊心,已經在我之前回到了揹包旁。他們倆看似都和離開時一樣,半道上沒碰見什麼變故。我哥正用一些小石子,在面前的地板上擺著什麼。齊心那丫頭看我就笑,說你怎麼還帶個紀念品回來?我低頭才想起自己還抱著具乾屍,猛地一用勁,想把它趕緊甩開。沒想到我這一甩,乾屍連帶著它身上的黑袍子,一併輕飄飄地飛了出去。它們滾落在平臺邊緣,差個半步,便要墜入平臺下方的深淵之中。
齊心的目光追著那具乾屍看,好像有什麼發現。我看她眼睛一亮,說了聲它也沒有胳膊。我附和說就是,這沒有胳膊的死屍,在你們家族裡有什麼說法沒有?齊心微蹙著眉頭想了想,說有倒是有,但那已經是一百年以前的事了。她走上前去,把手搭在黑袍乾屍的脖子上,在它脊椎骨之間反覆尋找什麼,突然呀地一聲叫了出來。我和我哥同時將目光投向她,異口同聲地問她怎麼了?齊心站起來後退了一步,小聲地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接著一抬頭,把聲音放大,說她知道一開始擠在閘門裡的那人是誰了!那是她同族的一個親戚,應該和她同輩,算是齊心的表姐。這個人好多年前失蹤了,然後就再也沒找到人。
我有點莫名其妙,說你是怎麼從這一具乾屍身上,看出擠在門縫裡的那具屍體是你姐的?齊心說它們倆都有共同點啊,這不,它們都少了一截胳膊。它們的胳膊是在各自生前時砍下來的,為的是將自己的血肉,縫在一具新死的屍體上。屍體有了主人的胳膊,再加上合理的煉製,會變得異常乖順且勇猛。一百多年以前,清末民初的時候,他們齊家便是用這種辦法,組建了一支絕對忠誠、而且戰鬥力極強的屍軍。這支屍軍由當地的封疆大吏出資,有正式的編制番號,每月還能領高額軍餉。組建屍軍原本的意圖,是想獻給朝廷,用於抵抗禍亂京津的八國聯軍。但由於那時候南北的交通不便,結果這支屍軍還沒運過黃河去,咱們和八國聯軍的仗就打完了。不久之後出資的大官也被調走了,屍軍便只能自行解散,回到他們齊家,封存於地下,再沒有使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