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當中,我爸媽都是老實人。他們這輩子做的最激烈的事便是參與了文化大革命,說他們為了生我殺了兩個人,打死我都不信。我嘴裡說這不可能,一搖頭,整個人差點沒暈過去。我趕緊扶著腦袋,越發覺得這蠟燭好像不對勁。我問我哥說,你聞沒聞見什麼味兒?我怎麼就這麼暈呢,好像不大對頭……我和我哥一直是面對面席地而坐,這會兒我看他站了起來,挪步來到我跟前。他說他在蠟燭里加了點東西,人聞了之後,會出現短暫的昏迷。我訥訥地聽著他說,聽完以後,消化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說哥你的意思是你給我下了藥?你這又是找我談心又是下藥的,不嫌我們的關係發展的有點奇怪嗎?到這時候我已經基本上看不清我哥的臉了,只能聽見他告訴我說,我身上有個什麼鬼種。那是之前秦濟華留下來的,我哥一度以為已經把它除掉了,但事實上,它卻一直都在。現如今這鬼種已經扎的很深了,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動手把它挖出來。他之所以在蠟燭裡下藥,也就是為了這一件事。我不解地問他說,挖出來是幾個意思?那鬼種在我身上什麼地方,你要強行挖它的話,我會死嗎?
我哥沒出聲,只是突然伸出手來解我的衣服。衣服敞開涼意爬了我一身,我打了個激靈,頓時明白過來我哥這是玩真的。這事轉換的有點太過於快了,我抬起手虛握住我哥的手,又問了一遍我是不是會死?你他媽幹這種要人命的活計,事先也不跟我打聲招呼!你真以為我心理素質這麼好,到了跟前還能夠視死如歸?我哥慢慢地撥開我的手,順勢把我給放倒在地上。他最後說的話我聽起來距離很遠,就好像他和我兩個人,已經不在一個世界裡頭了。他說他這麼做風險確實很大,所以他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如果萬一我要是死了,他希望我能死的明明白白的,別跟他當初一樣,一直不知道別人為什麼要設計害他。他話說的爽利,手底下動作也快。話音才剛落地,我便感覺敞開的胸口處一涼。我哥手裡拿的大概是刀,刀口向著我左肋中央落下去,刀尖直指我的心臟,剖開了皮肉,咬進了我的胸腔裡。
刀很快,只一瞬間,我便感覺我渾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從刀刃破口處湧了出來。我疼得大聲叫喚,中間夾著兩聲我哥的名字。我哥沒有應聲,或者是應了但是我沒聽見。喊完之後我就一點知覺也沒有了,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像是三魂七魄都從肚皮當中飛了出來。我就這麼飄忽了很長很長時間,原本以為這回真的死定了。算起來我身處險境沒有十回也有八次了,最後,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哥的手裡?不過有一點倒是不虧,至少在我臨死之前,我哥把我一直以來想知道的事,全盤都跟我說了一遍。我就是死也能死的瞑目了,卻沒想到過去一段時間之後,我的意識竟慢慢地又回來了。我能聽見身邊有人在哭,說是好不容易有點喜歡你了,你怎麼就死了呢?林柒你別死好不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我睜不開眼睛,等到那哭聲消失,又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突然我感覺有人用力拽我的手,愣是一把就把我給拽醒了。醒來第一眼我看見的是齊方,只見他拿著一把針,在我面前挨個地晃了一遍。他看我醒了便點了點頭,問了我一聲,說:“你醒了?”我想出聲,嗓子啞了嘴皮子也幹,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齊方示意我別動,說就你目前這種狀態,短期內是說不出話來的。你也彆著急,有什麼要說的,等好一點再告訴我。他挑好了針開始選下針的位置,我感覺不到他扎的哪兒,就覺得渾身上下一點痛覺都沒有。齊方又順手把一塊溼布搭在我腦門上,輕輕地拍了我幾下,讓我接著再睡上一會兒。看見齊方在我這心裡也就踏實了,闔上眼睛,半昏半睡地又過了一陣。等再醒來的時候天是亮的,屋頂的縫隙裡有光透下來。我試了試還是沒法說話,好不容易,能感覺到胸口發脹。我身上蓋著一張薄被子,只有胸口是敞著的,屋裡架了火,並不感覺冷。這回沒見齊方的人影,也沒見我哥或是齊心。我躺的發慌,便用唯一的一點精神頭琢磨,我身上的鬼種是不是已經被我哥給挖掉了?既然挖掉了那我哥哪兒去了,他把我傷成這樣,怎麼也不來看看我?
只琢磨了一會兒我就累得不行了,眯著眼睛,想動一動我的手指頭。電視劇裡都愛那麼演,說好不容易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最開始一定得先動動手指頭。我還一下都沒動成功呢,齊方就回來了。他手裡拿了一大塊紗布,用藥汁浸染成了褐色。他傾下身子跟我說,這上頭的藥都是生肌活血的。你這一兩天情況已經稍微好了一些,要感覺哪裡不舒服,你就告訴我。我想說我話都說不出來怎麼告訴你,再一次把嘴皮子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