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門樓下,太陽剛好落了山,就看見眼前的一片天,通紅通紅燒著了似得。孫師傅把車停下,抱了狗崽子,又從尾箱裡,拖出來一把鍘刀。他就在牌坊底下選了個位置,把狗頭擱在鍘刀上,然後提起刀刃,就要往下鍘。我駭得問他你這是幹嘛!孫師傅也不看我,手起刀落,一隻好好的狗崽子,嗷都沒嗷一聲,愣是被他鍘成了兩截。他把狗血全灑在牌坊下,又把鍘刀拖回到車上。我看周同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好像根本沒法相信眼前的這一幕。孫師傅只顧開他的車,過了牌坊,才說這是他們這兒的習俗,叫斷煞。那狗就相當於是這山裡的孤魂野鬼,你把它給鍘了,就跟那些鬼啊怪啊的統統斷絕了關係。他斜著瞅了我一眼,說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好。要不然,誰願意禍害那麼個小玩意。
進了牌坊就等於進了山,天一下就完全黑了。孫師傅捨不得開空調,車窗又留了縫,風呼呼地往裡灌。我凍得受不了了,也坐到後邊,和周同擠在一塊。他抽著鼻涕看我,看樣子挺可憐的。我拍了拍他,叫他靠著後座睡一會兒。周同什麼都沒說,蜷著一雙腿,睡著睡著就壓我胳膊上了。走了三四十公里,路兩邊山影巨大,路面上卻並沒有出現異常情況。我慢慢地也開始犯困,突然感覺車身震了一下,好像軋過什麼東西。孫師傅在前頭咦了一聲,放慢車速,往後視鏡裡看。周同也被震醒了,迷迷糊糊地問我怎麼了?我沒法確定,說可能是撞到什麼動物了吧。話音還沒落,車身猛地又是一震。這一次震完了還不算,車輪底下,連續不斷地發出吱吱的摩擦聲。孫師傅踩下剎車,說有東西捲進輪子了,他下去看看,叫我們待在車上別動。
我答應了一聲,看孫師傅拉開車門下車。他趴在前輪那兒看了看,把手伸進車底,好像要把什麼東西掏出來。我問他要不要幫忙?他空出一隻手來,朝我揮了兩下。突然間他整個人一哆嗦,從車底拽出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我一開始沒看清那是什麼,只聽孫師傅大叫了一聲,手一抖,把那東西遠遠地拋了出去。那團東西在地上彈了兩下,四肢攤開,赫然竟是剛才被孫師傅鍘成了兩截的小狗崽子!我頓時感覺喉嚨像是被噎住了,一股寒意,順著脊樑骨往上爬。孫師傅也嚇得不輕,嘴裡直說,不可能啊,不可能啊!狗崽子之前斷開的身體這會兒又連上了,嘴裡除了往外冒血泡,還在冒一種菌絲狀的東西。我感覺有古怪的肯定就是那東西,招呼孫師傅,讓他趕緊上車離開這。孫師傅半天才回過勁來,上車,手剎都沒放就狠踩油門。他這樣車速也快不起來,急得他滿頭冒汗,眼睛都紅了。
我覺得這樣的情況下說什麼都不好使,乾脆閉上嘴,趴在後車窗上向外望。那隻小狗崽子的屍體看不見了,很遠的地方,好像有另外一輛車正朝著我們駛過來。我的第一反應是糟糕,怕什麼來什麼,還真就碰上週琳那一夥人了!趕緊拉著周同低下身子,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褲襠裡去。孫師傅在前面看著,問我說,你們躲什麼躲?我示意他開快點,儘可能把後面那車甩掉!孫師傅的聲音突然就變了,支支吾吾地說,後面哪來的車?他的眼睛從左後視鏡挪到右後視鏡,來來回回看了好幾圈,終於確定地說,後面沒車啊!我說怎麼可能!我都看清了,有車正在過來呢!說著我又往後窗上一趴,只見剛才看見的那兩盞車燈,好像離我們又更近了一些。孫師傅這一下都快哭了,喊我,讓我看後視鏡。我一看,整個人就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從頭到腳涼透了。那鏡面裡真的就只有路,黑漆漆的,其他什麼都沒有!我看見的那兩盞車燈在鏡子裡壓根就不存在,那它會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