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退就退到了窗戶旁,窗高大約到我耳朵邊上。剛才是我最後一個從窗戶進來的,進來之後,也忘了要隨手關窗。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進食的老頭身上,突然間感覺耳朵根一涼,好像被什麼東西舔了一下。我猛地回過頭去,就看見那扇沒關上的窗戶外面,密密麻麻圍了一圈的人影。最前面的人影把頭都伸進窗戶來了,嘴角向兩邊張開,垂下一條猩紅的大舌頭。剛才舔我的正是那條舌頭,我只覺得耳背發麻,半邊腦袋劇烈地疼痛起來。九哥他們也看見了窗外的人影,大頭吐到一半不吐了,把還在嘴裡的穢物一口嚥下去。也不管裡屋有個吃人肉的老頭,抱起他的裝備就往裡躲。九哥則在振臂高呼,左右手的手指絞在一起……
我的印象到這兒就中斷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我就一概不知道了。頭疼得幾乎像是要炸了,彷彿有一把火,燒得我五感盡失。迷迷糊糊間只覺得鼻涕眼淚一齊往外流,喉嚨裡總想叫喚,一開口卻又只能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有一陣我甚至希望自己趕緊死,好擺脫腦袋裡的那一股無名的劇痛。可是越這麼想疼得就越厲害,身邊沒有稱手的工具,想自殺都沒法子。就在我對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失去希望的時候,有人撬開我的嘴,餵了我一口水。當然事後證明那口並不是水,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的命確實是被它給救回來的。頭疼突然就減輕了,渾身上下那一股難以言喻的焦灼,也同時被熄滅了。我慢慢地能撐開眼皮子,朝周圍看了一眼,近處是暗的,稍遠一點才有光。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我跟前,大概是見我醒了,站起來轉身就跑。另外又有一個人朝我走過來,咦了一聲,託著後腦勺把我扶起來。我聽見他喊我的名字,把我翻過去,拿一隻手按住了我的耳背。被他一按又能感覺到疼,好像耳背上有個口子,正不停地往外冒血。他隨即撒了一些什麼東西上去,傷口處蟄了一下,然後就感覺涼嗖嗖的。
到此為止終於哪兒都感覺不到疼了,我也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睡著的時候還做了個夢,夢見東哥打遠處朝我走過來,背上揹著個大麻袋。他把麻袋遞給我,讓我揹著繼續往前走。我問他麻袋裡是什麼他也不說,剛背上背,就感覺麻袋裡伸出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一下子嚇醒了,把身上蓋著的毯子也給抖掉了。眼前這地方我之前並沒有來過,看著像是個地洞,所有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我所有的裝備都還在身邊,另外,又多出來兩個包。其中一個我看我哥用過,再回想起之前的經歷,我八成是被我哥給救了。這麼想心裡終於鬆了口氣,我從地上爬起來,四下裡卻都沒看見我哥他人。有兩條路連線著這個洞,不知道我哥朝哪個方向走了,我也不敢擅自去找他。趁著機會我把自己檢查了一遍,果然腦袋上包著紗布,後腦勺貼近耳朵那塊,被人剃掉了一大片頭髮。再仔細一摸,剃掉的那一片居然還他媽是個心形。我哥肯定沒這種情趣,這兩個包裡頭,其中一個應該是王大磊的。
正在這時從一條通道里傳出說話聲,過不多會兒,就看見一前一後鑽進來兩個人。打頭的那個看見我就說終於醒來了,見我摸著腦袋發愣,又問我喜不喜歡這個新發型?我沒力氣和王大磊抬槓,急切地往他身後看,只見我哥一副礦工的打扮走進來,戴著安全帽和頭燈,背後還揹著個大筐。他把筐放下就來看我,摸了摸我的腦殼,問我還疼不?我回答說不疼了,一著急起來,話都說不清。我先問我哥是不是哪兒受了傷?又告訴他:周芸說你失蹤了!另外我還在外面看見過一件你的衣服,那上頭全是血!你怎麼還和人動槍了?死了的那一個人,被外面的老頭烤來吃了……
到後面越說越亂,我乾脆閉了嘴,等我哥的反應。我哥搖頭說他沒事,一旁的王大磊搶著問我,是不是周芸讓我到這來的?我答說是她沒錯,又把周芸在我哥身上裝追蹤器,突然之間失去訊號的事告訴他們。王大磊一聽就恨得牙癢癢的,對我哥嚷道:“就是這個周芸壞事!我說呢這麼大老遠的,周家人是怎麼追上來的?她沒事裝個什麼追蹤器!她也不想想,她在他們家裡,哪還有什麼秘密!”聽他這話的意思,那第二撥來明溪的人,應該就是周家的。他們跟我循的還是同一條線索,都是周芸裝在我哥身上的追蹤器。我和王大磊幾乎異口同聲地問我哥,知不知道那追蹤器裝在什麼位置?我哥想了一下,撩起衣服,露出橫在腰腹上的一道傷疤。癒合以後那道疤還有十公分長短,當初想必是差點要了他的命。王大磊形容那傷疤,說看起來像賣過腎似得。如今傷口仍然完好,也就是說追蹤器並沒有遭到破壞。那突然失去訊號的事就有點說不清了,王大磊推測,會不會是地球磁場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