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關了燈的時候還有訊號彈的光,過了一會兒那光落下去,周圍便是一片濃黑。我能聽見九哥的聲音就在旁近處,吩咐說一旦手頭的香滅了,立馬轉身趴在地上。話音落地,其中一點火星子便開始移動,接著第二點也跟了上去。我不敢怠慢,即刻動身尾隨。可沒想到這才走出去一步,忽的一股寒氣迎面撲來,我手裡那根香閃了一下,然後唰地一下就給滅了。
當時我還真沒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拿著香看了又看,果然火星子沒了,與此同時方才那股寒氣,已經一口一口地噴到了我的鼻尖上。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跟前喘氣,只不過那喘出來的,壓根就不是人氣。我嚇得腦子裡一空,旋腳轉身,一頭扎倒在地上。就在鼻樑碰上泥土的那一刻,我感覺一隻腳踩在了我背上。那一腳非常沉,差點沒把我五臟六腑都給踩爛了。接著第二腳又落在我肩膀上,只聽見骨頭裡,受力發出嘎嘎的響聲。我生怕第三腳會踩我腦袋,趕緊用兩隻手抱住後腦勺。等了一會兒卻再沒有動靜,我趴在地上,不確定能不能起來。這時耳邊有人在喊我,還伴隨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我答應說我在這呢,那喊我的人跑過來,不由分說拽起我就走。我猜那應該是大頭,被他一路拽著,到了一處屋簷底下。
臨街有一扇窗是開著的,大頭便從那兒爬進一座房子裡。他進去以後轉身招呼我,我也就貓著腰跟了進去。進了窗戶只見九哥也在,正守著通往裡屋的一扇門。門裡有光透出來,我一開始以為是那九盞燈當中的一盞,再看了一會兒卻發現,那光是暖色的,有點像蠟燭,又或者是有火的爐膛子。九哥看我進來,一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面衝著大頭招招手。大頭點點頭,掏出一節鋼管捏在手裡。他靠過去緊挨門柱站著,一隻手壓在門上,隨時準備把門推開。就在這時裡屋突然傳出有人在說話的聲音,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不停地說好暖和啊、好暖和啊。我看見九哥猛地抬起手又猛地砸了下去,嘴裡說了一聲“衝”。大頭於是操著鋼管撞開了門,前腳才剛進去,後腳卻又退了出來。他老大個個頭抖得跟個篩子似得,鋼管也從手裡掉了下來,哐噹一聲落在地上。
透過那扇敞開的門能看見一個乾癟的老頭,面前架著一副好大的爐子,光那爐膛口就有半米來高,爐子裡燒著的,赫然竟是一個人!老頭圍著爐子又笑又跳的,一個勁地說好暖和啊,好暖和啊!他轉過來看見我們,搖著手招呼道:快來烤火!大頭嚇得都快跪了,我和九哥,也張著大嘴不知所措。那爐子裡的溫度似乎瞬間便燒到了我們身上,皮上熱了起來,可心裡卻忍不住打顫。
和那爐子相比,裡屋其他擺設全都不起眼,我挪了一下視線,卻猛不丁地,發現牆角里掛著一件外套。那外套上大片大片的全是血,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我哥的衣服。這時候再去看那具焦屍,一個最糟糕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裡:那個會不會就是我哥?我來遲了,已經救不了他了……一股熱血頓時湧上腦門,我衝進裡屋,按住那老頭就往死裡打。我能看見他的嘴在動卻聽不見聲音,腦袋裡翻來覆去的就一句話:我哥死在這了!我再也見不著他了!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最後九哥他們攔住我的時候,老頭已經滿嘴是血。他居然還在笑,指著我說:烤火,烤火。
我捏著拳頭又往上撲,被大頭拉到一邊,把我臉朝下摁在地上。九哥趁機問那老頭話,說你是這村裡的人嗎?村裡還有沒有活人了?老頭點了點頭,吐了一口血沫子,繼續嘻嘻哈哈地笑。九哥又問是不是有人進村子來了?來了幾批人?來幹什麼?老頭的眼珠子轉了一圈,盯著我哥那件衣服,說了個“一”,轉到爐子那兒說了個“二”,突然不笑了也不鬧了,掰著手指頭說道:“有人要進鬼洞去……好多,好多的人!後來的人打先來的人……他們有槍……後來的人死了,拿來烤火,暖和……”
他說完翻了個白眼背過氣去,九哥把人平放在地上,拿手探了探他的人中。我以為老頭就這麼被我給打死了,掙扎著抬頭去看,只見他胸膛上還有起伏。這屋裡滿是焦臭味兒,九哥皺了皺眉頭,吩咐大頭拉我到外面說話。他自己又再裡屋轉了幾圈,出來的時候順便帶出了我哥的衣服。大頭一直反擰著我的胳膊,九哥過來,先跟我說死的不是我哥。就體型來看那具焦屍應該是個胖子,他看過我哥的照片,肯定不是他。他接著抖開那件衣服指了指,衣服本身沒破,這些血都是濺上去的。九哥最後分析那老頭的話,雖然他神智不清醒,但還是能分清先後來了兩撥人。這兩撥人遭遇過,應該還開了槍。我哥在第一撥人裡頭,而屍體是第二撥人的。
聽他這麼說我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