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殺人不會用汽油,這兒的事,只有人乾的出來。從手法來看和礦洞裡的人葬很像,但就時間跨度和動機而言,兩者又似乎沒有關聯。我哥蹲了一會兒站起來,眉頭擰著一團疙瘩。我想這回和周家的樑子算是結大了,他們這麼多人死在這,肯定都要怪我哥頭上。我覺得我哥就不應該再回南邊去,留在家也好,去別的地方也罷,總之離周家的勢力範圍遠一點。之後我把這個想法告訴王大磊,他卻擺著手跟我說,這法子行不通。一來我哥的全部資源都在南邊,他要是主動放棄,等於是自個把自個連根拔起。二來古人言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周家之所以能做大做強,除了靠他本身的實力外,還靠和地方政府打好關係。明裡看周家在其勢力範圍內無所不行,但在暗地裡,他們所受的束縛也最多。一旦出了事觸了政府的黴頭,不管他什麼勢力,都只有被剿滅的份。所以在南邊周家不敢涉槍,出來了,反倒肆無忌憚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正坐在回程的火車上,想起這幾天的經歷,我還忍不住後怕。我們逃出煤礦以後回了一趟明溪村,從村東頭搜到村西頭,愣是一個人影都沒看見。短短几天的功夫,那棟處在昇陽位的房子,竟然莫名其妙坍塌了,一座巨大的爐子矗立在廢墟中,爐膛裡的那具屍體,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除此之外村口那棵樹也不見了,我哥聽我的描述,說那棵很可能是鬼藤。樹上結的就是鬼面疣,毒素可以干擾人的神經,進而控制人的行為。我又說了周芸僱來的那幾個人的情況,王大磊在一旁聽完,饒有興趣地向我打聽卡車乾屍的事。他說車裡肯定不止一個死人,方蛾子和那個叫東哥的,是被不同的東西捉了替身。我問那還有沒有的救?他們都只是為財,死在這真挺冤的。王大磊跳起來說我他媽也是為財啊!又拿胳膊掛住我哥,嚷嚷說老闆給加工資!我哥答應他說好,順勢讓他把硃砂拿出來。我們仨合力推到了村口的銘石,我哥用硃砂,在“明溪”倆字上動了幾筆。他說現在找不到那幾個人,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周家那些人一塊被燒死了。但只要他們還活著,等過午陽氣上來,再加上銘石上的改動,應該就可以醒過來。我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生死之事,更多還是看造化……
受煤礦裡那場爆炸影響,進村出村的路上又多了幾處塌方。之前露出來的卡車頭也不見了,不知道是重新被石頭埋了,還是真被什麼東西開走了。我們步行跋涉回廢棄修理廠,發現騎來的摩托車少了三輛,剩下兩輛一輛是壞的,我們仨擠在一塊,騎回了鎮上的火車站。當晚坐唯一一班過路車離開此地,又在下一站轉車回南邊。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哥不是坐著發呆,就是反覆摩挲那塊骨頭。我好幾次想問他事情真相,可每次都被他那帶傷的眼神弄得說不出話來。
在路上王大磊就和我哥說好,回去以後先到醫院,把那個追蹤器拿掉。我不放心跟著去了,手術不算小,醫生建議做全麻。我哥卻說局麻就可以,他進手術室,我在家屬那欄簽字。本來這是一挺緊張的事,我竟然坐在手術室門前睡著了。還做了一腦子亂七八糟的夢,先是夢見祖奶奶,一個人在老房子院子裡揹著手散步。後來我爸我媽也來了,跪在她老人家面前,一個接著一個磕頭。祖奶奶跺著腳,說你們這是在作生孽!我爸我媽不說什麼,只管抱在一塊可勁地哭。祖奶奶指著我爸喊:你命裡就沒有子嗣,要孩子,那等於是要了你的命!
到這我一下驚醒過來,一個手術護士站在我跟前,拿手拼命搖我。她問我你是病人家屬嗎?不等我回答,直接塞過來一張表,又指著其中一個欄目,催我趕快簽字。我匆忙掃了一眼,就看見表格抬頭,寫著“病危通知書”幾個字。我只聽見腦袋裡轟地一聲,就像是被雷劈過,霎時間一片空白。正在這時手術室裡又衝出來一個人,口罩也沒帶,露出一張麻醉師的臉。他上來二話不說一把奪回那紙“病危通知書”,接著,連說了四五聲對不起弄錯了。先出來的那個護士一臉的茫然,問他說病人剛不是沒心跳了嗎?我聽見麻醉師向她解釋:剛剛突然又恢復了,這種情況在別的手術中也出現過,現在基本上算是沒事了。他又轉過來跟我說了聲沒事了,手術正常進行,讓我放心!
說完放心,他們一前一後出來的人,又同時退回手術室。留下我一個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敲暈了頭,完了還沒看清呢,這噩耗又被原單位收了回去。我只覺得渾身由頭到腳,哪兒哪兒的神經都繃得像是要斷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哥是不是差一點沒命?我就這麼繃著等到手術結束,他們把我哥推出來,臉上沒蓋白布。他甚至已經處在半清醒的狀態,眯著眼睛看我在,手指頭輕微地動彈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