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磊靜了一會兒又來找我說話,不過這回,倒是他先揀我想聽的往外拋。他先說這棟屋子原來的主人,年輕時候壞事做盡,到老了冤孽纏身,好幾次差點喪命。這才請來高人,設計了這麼一棟建築。地上部分是五行五雷,地下部分是四方四象,湊齊了九九之數算是圓滿,能保他活得自在死得也痛快。你哥曾經在他手下幹活,老頭臨終時散了家產,這棟房子就留給了你哥。他停下嚥了口口水,接著說那個老頭姓周,活著的時候你哥喊他二叔。
聽他這麼說我想不吃驚都不行,怎麼那個發彩信的二叔,居然已經是個死人。我又想起那本筆記本來,還有筆記本里夾著的那張照片。這個二叔和彩信筆記本都有關係,似乎是一條線索,但卻又不明朗。我趁機問王大磊我哥和周家的關係,他告訴我,周家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剛才說了我哥給周家二叔當過夥計,具體是做什麼的,他就不知道了。週二叔死了以後,突然傳出訊息,說周家失竊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正好這時我哥離開周家自立門戶,他們就把事全賴到了我哥頭上。我說他們為什麼這麼做,我哥不是還和周芸訂婚了?王大磊哼哼著說這年頭結了婚都能離呢,更何況只是訂婚。他覺得我哥就沒喜歡過周小姐,要不是那會兒二叔快死了,急著盼著想促成這件事,我哥說什麼也不會去求周芸嫁給他。
王大磊的意思似乎我哥和周家二叔的感情很好,我哥為了討老人歡喜,甚至都打算要和周芸結婚。這麼一思量閻王宴的事也有些苗頭了,會不會是周家冒用二叔的名頭給我哥發的彩信。他們雙方的感情已經破裂,橫亙在這中間的,就只剩週二叔這麼一條紐帶。周家以為我哥看在二叔的份上無論如何會去清河公祠,沒想到誤打誤撞,手機先落在我手裡。
王大磊看我皺著眉頭在那想這些事,嘿嘿一笑,問我是不是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他說他告訴我這些不為什麼,就為了讓我知道,他不是想害我哥。周家栽贓嫁禍之後他還偷偷調查過,結果發現,周家說失竊了的那樣東西,早在二十幾年前就丟了。那時是周家重組勢力的時候,以週二叔為首的一夥主張利用文化大革命,趁亂在政治經濟上都撈上一把。周家另一支卻不贊成這麼做,認為這是禍國殃民遺詬子孫的惡事。吵吵到後來,兩家乾脆就斷絕關係了。那東西先是在週二叔手裡,也不知怎地就不見了蹤影。王大磊判斷那東西一定是被周家另一支給帶走了,而我哥也姓周,再從他和二叔的關係看,很可能我哥爸媽就是離開周家出走的那一支。王大磊攤開手說這前因後果都說給你聽了,事兒是因那樣東西而起的,最後也必定得靠那樣東西才能結束。我問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王大磊說:“是一條命!”
王大磊抖了個包袱,然後我倆一起沉默,我在揣摩這一條命是個什麼概念,他稍稍眯著眼,在看手電筒投在牆上的光斑。突然離我最近的一扇門發出一聲輕響,接著開啟了一條縫。我以為是我哥出來了,立馬蹬起腿兒迎上去。才走上前兩步我就又退了回來,王大磊在身後問我,怎麼不是你哥嗎?我說你來看看是不是,這麼一會兒功夫,我哥變化還真挺大的。王大磊也站起來走上去,等看清了那門縫裡出來的東西,脫口喊了聲臥槽。說起來那東西也不是很難形容,大體上就是一個長髮女人。特別之處在於她應該長腿的地方卻長了一雙手,用四隻手撐著身體,從門縫裡爬了出來。我問王大磊這是應該打還是應該跑,話音還沒落地,王大磊已經帶起一股勁風,掉頭朝我哥進去的那扇門衝了過去。
我暗罵這人不夠義氣,跑也不喊一聲,隨即不敢落後,也跟著他衝進門。進門後只能看見王大磊手電的一束光,同時又聽見他在喊:“把門關上!別讓她追來!”我轉身去關門時已經晚了,四隻手的女人用兩隻手撐開門,腦袋轉了個大圈,正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眼神盯著我。我嗷嗷叫著扭頭就跑,王大磊正停在前面休息,被我從身邊超了過去,他又罵了一聲臥槽,腿跑得慢了點,被四隻手的女人一把扯住了褲腿。
我以為王大磊會一腳踹開那女人,所以也沒管他就顧著自己跑。沒想到王大磊非但沒有抵死掙扎,反而調轉方向,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這下輪到我喊臥槽了,只見王大磊面朝著四手女人,咚咚咚往地上磕頭。我停下說你他媽怎麼還拜上天地了!王大磊磕完三個響頭,隨即大喝一聲。他嘴裡噴出一大口血,血珠子糊了那女的一臉。那女的頓時就不動了,大睜著兩眼,硬邦邦地倒在地上。王大磊這才站起來,慢慢退到我身邊。我問他跑是不跑?他一邊喘氣一邊說,不跑你留下跟她洞房?
我們倆於是又是一陣奪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