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沒人知道這個常在姓什麼叫什麼,只知道他是神廟的司儀頭子帶上島的,據說很有本事。他在島上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多數島民,都沒正式見過他的面。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摸清了神廟的構造和格局。我打斷王大磊說那個廟還有什麼構造格局的,不就是進門,完了裡頭三重院子?王大磊反問我說,那你見到第三重院子了嗎?我回想了一下,和王大磊去的時候,第一重院裡什麼都沒有,第二重院種了不少樹,中間一條石板路,直通到大殿裡。大殿裡則是兩尊大鼎,仔細想來,確實沒有再往第三重院子去的路。我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王大磊,等著聽他說,這廟裡的構造格局是個什麼樣。
床頭櫃上有紙,王大磊拿起來,畫了三個框。他說整一個海神廟,在佈局結構上來說,應該採用的是陵墓建制。進門這第一重院子叫四方城,屬於陵墓的入口區。進來第二重有神道,通往享殿,專供祭祀所用。再往下第三重應該就是寶城了,也就是安置棺槨的地宮。島上的人在養屍地上蓋起這麼一座陵墓,倒也很符合海老爺的身份。這座廟玄乎就玄乎在進入寶城的通道上,為了隔絕生人和海老爺的接觸,這條通道,只有神廟司儀才知道在哪兒。那個常在應該是花了一段時間取得司儀的信任,才得以混進地宮,並且動了地宮裡鎮屍用的法器。他這麼一動,海老爺第一個就感覺到了。它又流淚又泣血的,就是想讓供奉它的人們,能夠有所警覺。那一天巡港出了這樣的事,神廟裡的司儀,馬上就想到要去檢查鎮屍法器。結果就在他們進入地宮之後,常在發動了他事先準備好的勾牒,把這幾個人一塊解決了。
這說的都是前情,接下來才是王大磊、齊方,二入海神廟的經過。我記得那天夜裡下著大雨,王大磊卻說,海神廟一滴雨都沒下。齊方在一邊點著頭,附和說那兒的風水都是死的,雨水進不去,估計就連臺風也刮不到那兒。進廟門先是四方城,按理來說,這兒是不該有什麼兇異的。可就在這不該有兇異的四方城裡,王大磊和齊方,卻碰上了一大群落陰人。我馬上就跟上去問,什麼叫落陰人?王大磊說落陰人是指名字已經在生死簿上勾除了、但實際又沒去地府報到的人。它們介於死活和陰陽之間,身份非常模糊。落陰人和亡魂不同,它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仍會按生前的習慣處理碰見的問題。在陰氣比較重的晚上,落陰人就跟活著時沒什麼兩樣。
王大磊他們去神廟那天是三煞日,也正是這一群落陰人最活躍的時候。它們重複著生前的記憶,正打算把一批走私貨運出港。在出港之前,它們最後再來神廟,向海老爺問個吉凶。可就在這會兒,突然兩個陌生人闖進神廟來。這群落陰人還能怎麼想,立馬就認為王大磊和齊方是混起來條子,搬傢伙就往他倆身上招呼。我奇怪地問它們也能打得著人嗎?王大磊點頭,露出一個很痛苦的表情。他說幸虧那時它們手裡沒槍,要不然,這條命估計就折了!我看他和齊方臉上都有瘀傷,他左胳膊一直都沒抬起來過,可能還有脫臼或是關節傷。這一場惡戰可想可知,王大磊卻只用三拳兩腳就帶過去了。他重點要說的是神道和享殿,也就是我們頭一次去,碰上有東西把我拎起來往下扔的那地兒。
這回的情況又和上回不同,王大磊說,神道兩旁的松樹柏樹全都死了!在一天時間內出現這樣的異象,證明我們之前的行動,在某個點上,觸動了那個躲在神廟裡的常在,逼得他準備放大招,把我們一下解決掉。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賴書記割我腳腕上,問王大磊說,賴書記要殺我,不會也是受那個常在的指使吧?王大磊遞了個眼神給齊方,接著就由齊方告訴我,他們找到賴書記的時候,他說是海老爺託夢給他,叫他殺我的。海老爺還說論八字只有我合適,殺了我再把我煉成遊屍,可以保島上八十年風水不破。我啊了一聲,突然有種自我價值得到了肯定的感覺。我又問齊方,這種做法是不是真的有效?齊方很用勁地搖頭,說按你的八字算,要拿你煉屍,煉屍匠死上八百回都不夠。你的命格很奇特,稜角太利,好像任何人都碰不得似得。我連說是嗎是嗎,自己在腦袋上摸,好像這樣能摸出我的命來。齊方看不過去了,提醒我摸是摸不到的。這才又回到正題上,說他和王大磊,在神廟第二重碰見的怪事。
那時他們看見院子裡的松樹柏樹全都死了,死樹的樹皮綻裂,露出裡面的樹心。樹心浸了血,顏色紅的發黑。王大磊和齊方倆人一合計,覺得在那條神道上,一定還會碰上什麼埋伏。於是決定繞開了神道走,可就在他們穿過樹叢時,卻分別迷了路。王大磊說到這好像還有點後怕,說那個常在,對佈陣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