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頭一緊,心知這傢伙定是知曉了我的底細,要不然也不會徑直提起此事。
那麼也就是說,飛刀七沒有撒謊。老歪確實是住在這裡,只不過,這個老歪不是郭娃喜,而是他的父親,這個老頭的兒子。如此一來,全部都解釋得清楚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老頭子到底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夠將小妖朵朵幾個照面就拿下,悄無聲息,簡直是聳人聽聞。
這可如何是好?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說開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問他,是不是他找的飛刀七來殺的我?為什麼要殺我?是誰指使的?
他笑了笑,說你好像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現在並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求我,懂不懂?你說這話,好像我跟一個犯人似的。廢話少說,你若識相,便交出養本命金蠶蠱的法子;若不識相,自行離開,我不送客。
我站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這房子裡並不僅僅只有你一個人吧?幹嘛不都叫出來?
他笑,沒有搭這一茬,說你進來,沒有感覺這堂屋是經過特殊佈置的麼?
我瞥了一眼,果然在堂屋的四個角落,都堆積著四坨狗屎蛋兒,神龕上貢著一個神像,是一尊黑色金邊的小雕像,木質的,三頭六臂,三面青黑色,口中吐火,忿怒裸·體相……我似乎在哪裡見過,而且還是最近的事情,然而我使勁想,卻想不起來。這神龕上,有縈繞的香火煙霧,正中間擺放著一個小銅碗,盛滿水。
我說果然邪門,那又怎麼樣?
老頭兒眯著眼睛,說常聽人說起,“降頭術之極道,莫過於飛頭;養蠱之極道,莫過於金蠶”。這說法,耳根子都聽膩味了,只是不知道真假。一直都想找一個懂金蠶蠱的人,過來鬥一鬥,看看是他家傳的手藝活厲害,還是風聞最盛的金蠶蠱厲害。兩虎一爭,必有閃失,小心一點哦!
我聽出來了,這句話,是想要一較高下了。
他開始用苗話念起咒來,這咒語疾緩有度,沒一會兒,一隻粉紅色晶瑩剔透的小蠍子出現在桌子上。它僅僅只有成人拇指般大小,外形好似琵琶,全身柔軟,輕巧,一對大鉗子看著也是嫩嫩的,像新春枝頭的嫩芽,高高翹起的尾巴像柳枝一般,隨著我的方向擺動。
這蠍子蠱全身柔軟,唯有尾巴末端上的那一根尖刺,妖異般的堅硬銳利。
鬥蠱分很多種,他這是明鬥。
所謂明鬥,便是與暗中下蠱相反的一種鬥蠱方法。通常來說的下蠱,都是養蠱人對沒有經驗的普通人所下的蠱,如果是慢性的,當事人又找不到下蠱之人來解,便只好另尋高明。這第三方插手者,其實也是同行中人,他負責解蠱。一下一解,這便形成了暗鬥。這種方法一般潛伏期很長,解蠱的人手法高還好,若是個半調子,一則容易將人反治死,一則解活了,但是卻招到了下蠱人的仇恨。
砸人飯碗,破人手藝,這仇對於養蠱人來說,其實還是蠻深的。
也有明鬥,便是如今天的這種,擺開門道,兩蠱相鬥,猶如鬥雞、鬥蛐蛐一般。
這樣的鬥法,簡單明瞭,勝敗立分,哪方有本事,哪方沒本事,爭鬥中見分曉,以後也沒有太多的首尾需講。這種方法來自於最早期的傳統,然而要求很高,因為正如我前面所講過的,一般的蠱大部分都是以粉末、毒素而存在,真正有實體的蠱少之又少。所以一般能夠進行明斗的,都是厲害角色。
見他這般,我也只有抱拳恭請金蠶蠱現身。
肥蟲子活靈活現地出現老頭的眼前,它尾部有一些腫,那是路上捉迷藏的時候被小妖朵朵給彈腫的。本來它應該在熟睡,休養生息,這會兒出來時,一幅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然而它聞了聞,腦袋四處找,終於看到了趴在桌子上,做好戰鬥準備的水晶蠍子蠱。
這一見,可不得了,它的黑豆子眼睛立刻爆發了無比犀利的神采。
像是一個戒齋十年的小比丘,看見了一盤子香氣四溢、賣相上佳的紅燒肉;又或者像一隻飢渴的蒼蠅,突然發現了一坨翔……這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我想這肥蟲子,大概在吞嚥著口水。
它盯著蠍子蠱,薄翼輕輕鼓動,像頭出閘的猛虎;蠍子蠱則盯著它,搖頭擺尾,像匹桀驁不馴的餓狼。兩者對望,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彼此應該都能夠看見對方眼中那罄盡太平洋海水,都澆滅不了的貪慾。
老頭兒表面上風輕雲淡,然而鼻翼張合,渾濁的眼睛中有著細碎的光芒,像玻璃渣子。
這無疑出賣了他牽涉到靈魂和菊花的緊張。
沒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