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在地上的一種黑,顯得更加厚重蒼蒼。其實,這條大溝壑裡有二個原因叫我恐懼:一是這裡有許多墓地;二是在這裡有人上吊而死,外號叫“光頭”,所謂的“反毛隊”成員,後來證明是純屬子虛烏有的。爸爸說這是有人打死後,掛到這裡的。當時是我爸爸和宋光曙埋的(這人過去是新四軍裡的高階幹部,安徽人,成份是地主,聽說是土改時犯了錯。*時,從上海搞到場裡來的)他跟我說打的結頭不對。走過這地方的時候,我心裡總有一種過分緊張和嚴肅,不時地藉著月光看一看媽媽的臉,也是為自己壯膽。
這不和諧的心,又在這和諧的月光下漫步,總有點滑稽可笑。美麗的月光下,一切景色都沒有白天那麼細膩,但很清晰。這種美感,我無法用語言來表達,這種輪廓分明是虛幻的多,卻很美!這是大自然雕繪的一種超自然的美,如果配上舒伯特的《小夜曲》,人們一定會認為這裡是仙境。現在想起南面的高山,在月光下那種淡淡的美,我明白了她的全部意義的美。
媽媽對我說了什麼,己不重要了,我也記不太清楚。但她絮絮話語卻充滿著母愛,又像在我夢中出現過多次。媽媽她不能預感自己往後,將會遭到什麼樣的苦難,也無法避開這些苦難,可她知道孩子需要媽媽,需要媽媽的呵護!
夜色的美,不僅是森林、月色、田野和人,更多的是人的寄託和希望。溪流甜潤的聲音,盈盈皓月下的薄霧,可以把人帶進一種全然感到意外的意境裡,去征服心靈。我這普普通通的、漠不關心的人,在此都人感受到這美的存在。然而,在這月光裡的人間,在血淚裡掙扎的人,媽媽和很多跟她一樣命運的人,卻沒有擺脫人間的悲慘命運。為歷史塑造了一代痛苦母親的形象,為了生命的存在,為了自己的兒女而活著,卻受盡了人間最悲慘的生活和最無人性的摧殘!她,她們——是要為兒女而活下去……
2004年5月 。。
(三二)往事 參加少先隊(1)
(這是1974年的事)
我們從A林場搬到這裡,就一直住在半山腰上,視野開朗,眺望南面是高聳的大山(海拔有1700多米高),總有云霧繚繞,特別是一二月雨水多的時候,就有點悖乎尋常。秋冬相對分明,特別是雨後的月夜,迷濛的霧像潑墨的山水畫,在月光中濃淡悅目,透出自然風光的神韻。但近處樹的“黑影”,卻“峭楞楞如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我們住的房子的後面是一座廢棄了的廟宇,廢墟上有許多桃樹,大多有二三米高,春天桃花開時,有一種小小的蜂鳥在桃花中吸花蜜,它幾乎可以停在空中,舞姿特別美,這些個小東西長得也特別漂亮。我常常一人站在樹下欣賞,也有過沖動,上樹去想抓一隻來玩,小時我善長爬樹。
夜晚,爸爸媽媽在家時,我愛坐在門前,看月亮從東邊大樹後面爬上來的景色,山巒層次界線就沒有那麼分明瞭,卻顯得更加柔和。揹著月光的地方,總有許多神秘的東西,黝黑裡透著一股鬼氣。特別是在沒有月色時,滿天的星斗閃著寒光,黝黑的山坳像有冤魂在哭訴,卻無法像莆松齡筆下的鬼,知道怎麼報仇。西邊房子的盡頭後面是個大山谷,大約有一公里深。雖然大樹都被砍伐光了,可每到夜晚,總能聽到小孩的的哭聲,讓人毛骨悚然。
我問過媽媽,這哭聲是從那裡傳來的。媽媽說我是傻孩子,哪那是什麼哭聲,是貓頭鷹的叫聲。不過說實話,我不相信,聽起來就跟沒孃的孩子的哭聲一樣。
我的父母晚上多半是不在家,而常被拿得去批鬥。
我記得在上小學四年級,秋的收穫給人帶來一點喜悅之時,田野卻完全置身於寂靜和孤獨中,被收割後留下的禾茬,在秋陽裡流露出哀傷的情調。
在一天晚上,媽媽對我說:“孩子,你要寫申請參加少先隊了。”
“哎,知道了。”我簡單地回答了媽媽。說老實說,我並不是不想參加,就我們家的一些事,同學肯定會拿來挑刺的。我在班上成績不算差,班裡有27名同學,每次考試都能排在三四名內。雖說我瘦了點,黑黑的臉上帶有幾分稚氣和寡歡,但我應該說是一個比較守紀律的孩子。在這麼多成份上有問題的孩子裡,我們兄弟倆是僅有的幾個沒有被校長打過的。也許是我本能的敏感,對這事心裡也有自己的看法。班上有幾位同學成績不太好,常做些讓大人煩感的事,早就是少先隊員了。可我知道,他們家的成份好,父母是場裡的紅人或先進勞模,學校也不是世外桃源,自然要另眼相待,他們可都是革命的紅苗苗,也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