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就喝一口塘泥水,一會兒又浮上來,能見到郵電所的房子。
我不知在這水塘裡沉浮了多久,被路過塘邊的兩個浙江人撈起來。這水大概過了他們的胸膛。現在,他們的模樣我記不清了。他們在我媽媽工作的林場裡編織竹涼蓆賣,竹涼蓆真的編得很好。跟我們家是兩隔壁,又和我媽媽是同鄉,關係處得還好。後來走時,正好遇到下大雨,還借了我們家一把紅色的紙傘,就再也沒回來了。
媽媽在我面前還提起過這把傘的事。這件事後來隨著我的長大,心裡一直在想,這可能是我外公家的老祖宗派來保護我們的,很多事都巧合得不得了。媽媽說要當面好好謝謝人家,但從他們把我們兄弟救起來後,我們再沒有見到過他們倆,大概是回浙江了。
他們把我們兄弟撈起來後,就認出了我們是誰家的孩子,要我們快點回去,他們也就走了。我牽著弟弟的手,邊走邊哭的往回走,後面跟著一大群孩子,跟著看熱鬧。
爸爸正在樓下的長椅上睡午覺,見我們兄弟倆這一副狼狽樣,問了一下情況。他沒有罵我們,領我們上樓從家裡拿毛巾和臉盤,帶我們去大河裡洗澡。我當時從鼻子裡擠出鼻涕,還有血絲。
弟弟問爸爸能不能遊過對岸,爸爸笑著說能。現在想來,可能爸爸不會游泳,因為他是河北人。這是我的猜測,後來也沒有問過他。
2004年秋寫 。 想看書來
(六)往事 月兒(1)(這是1967年秋的事)
我們兄弟從魚塘裡撈起來後,沒過多久,就隨媽媽回到十五里地的林場去了,與這喧鬧的小鎮說再見了,離開了這輕浮多變的是非之地。但那藍色的天空好像總飄忽著一種憂鬱。
在媽媽身邊,再聽不到鎮上的驚天動地的口號聲,也沒有狂熱和迷茫的漫罵場面,沒有凶神惡煞來回亂竄亂跳,來渲染紅*緒,好像一切都過去了。像月光下看秋天的楓葉一樣,都是淡墨色的,反到有一種平和的寧靜美。這種美中卻有一種頹廢,展露出哀愁的跡象。
生活的形式與自然的美,有種微妙的關係,但又常常被人無情地破壞,在人的貪婪裡陷入平庸的泥潭。家家戶戶門上都貼有偉大領袖的像,領袖像下是紅紙剪的紅太陽,象徵著光芒萬丈。
這夜色像一幅水墨畫,在清晰與淡雅之間,顯示一種平和,在白與黑裡,溶進了古人的哲學心境,與白天的狂熱正好相反。好像還沒有被現代文明的意志打破了;忽隱忽現的清輝,沒有白晝裡的金色陽光迷人,素雅得讓人忘了這世界還有罪惡;她的溫馨、深邃叫人心清澈,沒有狂躁的浪漫;這月光的美,像禪宗一樣清淡,叫人覺得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她沒有陽光下那種不可一世的傲慢與殘酷,但這一切又好像是暫時的。
一天下午,太陽還沒有落下最後的光芒,又把陽光抹在綿亙的西邊山巒上,*殘陽的酷熱在地面烘托;山谷裡的楓葉紅了,對此情景卻讓人忘了塵世的殘酷。
山谷裡的秋蟬發出美妙的韻律,讓人泛起繾綣之情。天空殘陽露出她殘酷的紅,顯示她正宗的血統。我不知道這病態的社會,神經質地瘋狂,給人類又重重地塗抹了一筆血紅的色彩,歇斯底里地去折磨同類的自我。想從血漬裡看到幸福,得到感官的*,來激起國民的純正的民族責任感,又讓殘酷光明磊落,來顯示她的責無旁貸的殘酷。
媽媽匆匆地回來,說我爸爸被人抓走了。是什麼人把我爸爸抓走的,媽媽說不清楚;猝然來的訊息,我沒弄懂是怎麼回事,爸爸怎麼會被人抓走。
“快點,去你爸爸哪裡,可能還能見到你爸爸。”媽媽說。
我們匆匆忙忙地吃了點飯,就上路了。我頗感驚奇,媽媽怎麼會知道我爸爸出事了,也不知道這事會有多嚴重。只是跟著媽媽一起去看我爸爸。
過了小木橋,我望著夕陽火紅的餘輝在漸漸變黑,樹林裡的秋蟬不停地磨擦著蟬衣,發出“知……相……知……相……”的叫聲,在林中迴盪。這山谷更顯幽靜,似乎也多了一份淒涼。那時聽這聲音,確實容易讓人產生哀愁。我們的命運已經擺脫不了妖邪、巫術的控制,可我們卻渾然不知。
人的感情也隨“知……相……”而產生無限憂傷,這秋蟬的鳴叫也算得上是千古絕唱。特別是黃昏,更顯得憂傷,彷彿那陣陣憂傷是從幽谷裡傳來的。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六)往事 月兒(2)
(六)往事 月兒(2)
我們沿著一條山路走。山谷的一邊是斜陽,一邊卻是陰森森,彷彿夕陽從